楚萧没动,眼睛闭着问他:“可回来了?”
李顺德前走两步,低声说:“没有,不过奴才听人说,顾家二公子回来了。”
“三公子,最近在做什么?”
楚萧仍旧静静地躺着,被子凌乱地搭在身侧,黄色丝绸裹着他那瘦削的身躯,宛如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像,毫无生气。
“三公子上月生了一场大病,这才刚好没多久,日常就是溜溜鸟,去茶馆走走,然后回自己院子练武。”
楚萧安静的听着。
李顺德抬眼看了他一眼连忙挪开视线,上前替他盖好被子,又轻声说:“七爷若是想去散散心,奴才陪你去走走吧?如今朝堂也没什么大事,有闻太傅和段国公在,皇上是该歇歇了。”
半晌楚萧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突然抬脚踢开李顺德的手,讥笑道:“你这是在蛊惑朕不理朝纲去贪图享乐?好大的胆子!”
李顺德本想讨皇上开心,没想到拍马屁上了,赶紧跪下谢罪。
楚萧最讨厌别人猜他心思,所以这么多年了,他从没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他有多渴望顾星舒,**就有多大,他有多渴望顾星舒能够回来,他的恨就有多大。
如果不是段笑天告诉他清州城有个神似顾将军的女子,他这一辈子大概都要靠着那点执念活下去,可见了以后他才发现。
是他的星舒,长得像,声音也像,就连那喝茶的习惯都是和顾星舒一样,不论什么茶,他只喝一杯!
他去之前根本没有抱多大希望,因为整个大楚神似顾星舒的男女都已经被他找遍,顾守恒作为他的子民,不可能在府里养这么一个人。
但他想错了,顾守恒偏偏就是为了防止让他找到才让顾衡男扮男装这么多年,要是当年他早点发现,会不会……会不会。
可他叫顾衡,不是自己的顾星舒。
“你觉得他像吗?”
李顺德跪伏于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头部几乎紧贴地面,心中暗自诅咒自己方才的失言,不该胡乱揣测圣意。
“他,也会酿酒,偏偏还是我最欢的杏花酿,声音一样,人长得一样,但他手上没有伤疤,他的手心虽然有老茧,但没有那么粗糙。”
楚萧的双眸赤红如血,五年光阴,他未曾有过一夜安寝。每当合上眼帘,眼前便浮现出顾星舒那血染的衣衫,孤独地伫立在空寂崖的边缘,尤其是他离去前对自己说的那句刻骨铭心的话语。
楚萧,碧落黄泉,再也不见。
他清晰地察觉到,星舒眼中曾闪烁的繁星已然陨落,笑容不再对他绽放,甚至拒绝与他再续前缘。
顾星舒答应过自己,此生不负他楚萧,楚萧想他顾星舒凭什么不见自己?凭什么他走了就让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孤独的高处寂寞一辈子。
他不许顾星舒背叛自己,不许他就这么离开自己
“这两天朕时常做梦,梦到当年他血肉模糊的样子……”
“下去吧,别来烦朕。”
楚萧又躺下,背对着地上的李顺德,看起来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背影有些落寂。
李顺德心知自己不该提,这么多年了,楚萧心里唯一不能提的禁区就是顾星舒,本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会忘记,毕竟他可是皇上,可如今看来,根本不可能。
“皇上,奴才多嘴了。”李顺德从小就跟着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打心眼里也心疼他,“当年的事情不怪皇上,顾将军是个明理人,他不会舍得皇上你这么难过。”
楚萧的眼球上布满了一层薄雾,直到越来越模糊,眼泪挣扎着涌出了眼眶,他忍不住地哽咽,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谁说他舍不得?
顾星舒最舍得的就是丢下自己,宁愿去打仗也不愿意留在帝都陪他,说好的打跑蛮族就回来做自己的皇后,他却跑去和那所谓的公主和亲,还和她有了孩子。
哪次不是他祈求,哪次不是他挽留,顾星舒从来都舍得离开他,丢下他一个人,小时候一样,长大了也一样。
李顺德望着那一颤一颤的背影,心中叹息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当年他们随行到空寂崖的人,亲眼看见皇上不要命的要往下跳去找顾星舒,最后没法他只能让人去找。
找了整整七天七夜,不知道掉下去多少士兵没了性命,最后楚萧想办法下到空寂崖底部才找到了已经粉身碎骨的顾星舒。
他抱着顾星舒尸体很久都没说话,从开始的愤怒到唤他醒来,一遍又一遍说好话,骂他,最后只剩下无声哭泣了。
李顺德想,当时顾将军要是知道那根本不是皇上的意思,会不会还是那么恨皇上?身在帝王家,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
楚萧登基时要不是因为他平叛太子乱/党,朝中无人会拥戴他。除了闻太傅身后的几个人,其余人都不支持这个新上位的皇上,边关战乱,内朝涌动,有人想趁乱夺走大楚的皇位呐。
可惜他们去迎接顾星舒的时候太晚了,要是早一点,哪怕一盏茶的功夫,如今都不是这个局面了。
没走几步,发现段贵妃正站在门口候着,样子似乎有些着急,李顺德下意识看了眼殿内的门,过去请安:“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李公公免礼。”
段贵妃受宠也是有原因的,长得不仅好看,还很像一个人的影子。
她看了眼寝殿的方向,傲声问:“公公可否通报一声,本宫想见见皇上。”
李顺德当然知道她见皇上是为了什么,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今天皇上心情不好,可不敢再去触怒龙头。
“回娘娘,皇上今儿不见任何人,还请娘娘明日再过来。”
段贵妃似乎很痛苦,但又实在无法,只得再次放低身段求他:“那能不能麻烦公公禀报一声,我只要见一面就好。”
李德顺不可能放任何人进去了,皇上思念故人连膳食都没用,这会进去不就是自撞刀口么,迁怒她无所谓,他要不知好歹进去问,今天准是要挨板子的。
但段贵妃着急非要见,在殿外缠说了良久也不听劝非要进去,还骂他一个狗奴才不知好歹。
李顺德为难,这段贵妃虽然得宠,可那都是沾了一个人的光,正要说什么,楚萧的声音传了出来。
“让她进来,其他人退下。”
李顺德让开,段贵妃喜出望外急忙忙跑了进去。他望着那背影,心里叹息道:是你自己要送死,可不能怪做奴才的没给你提醒。
“都退下吧。”挥退了其他人,李顺德自己也去了外面候着。
大殿内楚萧已经起身坐在床,段贵妃进来请安,楚萧却没让她起身。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朕的寝殿外辱骂宫人?”
段贵妃本就不是个善良的女人,楚萧后宫不少人平日里受她打压,唯独她最受宠,别人不好反抗,可她没点手段怎么可能让楚萧对她另眼相看。
她壮着胆子问:“皇上不理妾也就罢了,如今连孩儿都不让妾见。妾是他们的母后啊皇上,我只不过是说了句顾将军一句不是,皇上你就把他们关了起来,那也是皇上的儿子啊,怎么狠心……”
“闭嘴!”楚萧眯着眼睛看向她,语气中的不耐烦已经足够明显了,“你以为朕不敢处置你么?”
段贵妃身子一抖,吓得眼泪悄悄落下,不敢再说了。
但楚萧的火已经上来了什么:“起来。”
段贵妃以为皇上不忍心,连忙起身就要往他那边走,只听楚萧又说:“转过去,衣服脱了。”
段贵妃浑身一震,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楚萧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连鞋子都没穿就这么光脚踩在地上,语气是从没有过的寒冷:“太后又想让你在朕这里得到什么?”
段贵妃后退到软榻上,再无地方可退,她惊慌的看向楚萧,仿佛像看到了一头发怒的豹子一样,张着血口大牙一口就能咬断她的脖子!
“她被朕关在长寿宫还妄想干政吗?”楚萧一把掐住段贵妃的脖子,恶狠狠道,“朕的人,从来没人敢动,你们段家当年害死朕的人,应该想到今天这个报应了吧?!”
“皇上……不是……救命!”段贵妃在求饶,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楚萧,仿佛从来都没认识过他一样。
她能进宫是太后替她做的主。
当年她在长寿宫见了年轻的帝王便动了心,做了贵妃也深受皇上宠爱,虽然她只是个贵妃,但谁都清楚,未来皇后的位置非她不可!
可现在这个人,她在这个人眼里看到了痛恨,他真的是想杀了自己。
楚萧欣赏够了她的恐惧与害怕才松开她,他转身过去拿起枕头底下的一把匕首,那是顾星舒当年送回来的东西。
“再说一遍,要么乖乖过来,要么……朕现在就下令抄了段家!”
段贵妃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再怎么嚣张跋扈也都是仗着楚萧的宠爱,家里的关系。若是这个掌管着天下的主人不再宠爱她,她的皇后位就没有了。
权衡再三,段贵妃还是颤着身子过去,背对着楚萧,一件一件褪下了衣服。
楚萧将匕首夹在手指中间来回旋转,那锋利的刀刃却没伤他半毫,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那光滑的后背赫然在目的是未成形的半张脸。
段淳儿衣物堆在软塌上,整个人瑟瑟发抖,她的后背不像初识那般光洁,取而代之的是已经深入血肉的半张脸。这么多年来,她心里清楚自己受宠的原因,可楚萧从来不碰她,给了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让她独守空闺这么多年。
她不甘啊,凭什么一个死人还让皇上念念不忘,所以她开始不择手段欺负后宫那些十几岁的孩子,打他们,骂他们,甚至……找侍卫去凌辱他们。
即使这样,楚萧也没责怪过她一句,可偏偏“顾星舒”这个名字,这个人,死了还在作祟!
“淳儿啊,你说,你受这么大委屈还要陪着朕,到底是为了朕的儿子委曲求全,还是为了……”
刀尖刺入皮肤,那血红的水滴立马冒了出来,面前的人抖得不成样子,却被楚萧捏住喉咙不敢轻易发出声音。
“你的皇后之位呢?”
“……救命……啊!”
李顺德听到殿内传来的惨叫声也没什么表情,反而嘴角微微露出一些笑意了来。段家人,不论是贵妃,还是国公,对于皇上来说,他们都是存在的危险。
楚萧很久都没这般收拾过段贵妃了,看来如今,皇上是要准备收拾段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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