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一声凄厉的惨叫,紧随其后是“砰”的一响,仿佛有重物坠地,惊得顾星舒立刻站起身,手忙脚乱地将雪球藏于身后,误以为顾诞突然归来。
然而回头一瞥,哪有顾诞的身影?
地上伏着的,竟是文祖福,而墙上悬挂的,则是楚萧!
“三郎……救命啊!你家猴跟我有仇似的,你管管啊!”文祖福不仅挨了一雪球,还被楚萧情急之下一脚踹了下来,太可怜了。
顺滕无辜道:“呀,这不是文老板吗?你怎么趴在地上呢,还没到过年时候呢,不用给我家公子行这么大的礼。”
春竹偷笑,站在顾星舒身边小声问:“公子,要不让文老板和他朋友回去吧?”
顾星舒望着朝他走来的楚萧嘴角抽了抽,让文祖福回去可以,可就怕某人不肯:“罢了,去备茶,再让厨房做点小吃。”
“好嘞。”
楚萧也不管趴在地上的文祖福,从墙上跳下来,背着手漫步过来,拱手行礼笑道:“三郎,好久不见。”
“……黄兄。”顾星舒点了点头,看了眼文祖福,又看了眼墙,忍不住气恼道,“下次黄兄若是想来,方可从我顾府大门进来,没恶犬,不烫脚。”
楚萧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三郎这是在邀请我常来?”
顾星舒:“……”
“没问题,一定会常来的。”楚萧看了眼地上的雪球,蹲下捧了一把雪捏在手中,“三郎,你这个雪球滚大了。”
顾星舒愤愤不平地蹲下身,将手中的雪球推至眼前:“难道黄兄所见,那雪人的臀部与头部竟然一般大小?”
楚萧并不觉得尴尬,指了指他手中的雪人身子说:“我以为三郎是要做一头雪猪呢,是在下见识浅薄了。”
顾星舒:“……”
因为两个……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顾星舒原本灿烂的心情顿时变得苦涩起来。
楚萧和文祖福非要参与进来,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还是谁说了一句“我们比赛吧?”于是本来只是闲暇时间的兴趣变成了后来的三人比赛。
一个时辰过后,顾星舒庭院中的积雪已然消融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门前伫立的三个雪人。它们说不上是标准的雪人造型,反而更像三个滑稽至极的四不像,令人一见之下便忍俊不禁。
顾星舒塑造的雪人活脱脱像只憨态可掬的猪,楚萧的雪球则趣味横生,酷似一只可爱的□□。至于文老板的作品最为显眼,他将自己对金钱的痴迷体现得淋漓尽致,堆出的雪人脖子上挂着一枚金算盘,众人便是凭此辨认出了他的作品。
回到屋内,热气顿时包围了三人,文祖福踢掉鞋子直接钻进了顾星舒被窝里,他向来这样,顾星舒也见怪不怪,只将他鞋子摆好。
转身瞬间感觉一个人影闪过,再回头一看,地上又多了一双黑色鞋子,顾星舒猛地看向他的床,发现楚萧也爬到了他床上。
顾星舒太阳穴忍得生痛,深吸一口气。
“三郎,你的被窝还是那么暖和!”
文祖福穿的单薄,他本就不喜欢穿太多,今天来之前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堆雪人的。手脚冻得冰凉,他又不想认输,一直忍到现在,终于可以暖和了。
楚萧一样,他们今天来是找顾星舒要酒喝的,并不想堆那什么所谓的小雪人。
“三郎,你冷吗?要不要上来暖和一会?”
顾星舒心想冷你妈呢!
老子床都被你们霸占了,冷了还能三人挤一张床不成?!
顾星舒不理俩人拂袖而去,楚萧看了眼自己鞋子没被顾星舒捡起来,撇撇嘴有些失望。
春竹过来将楚萧和文老板湿透的鞋子拿过去干烤,又换了新的木屐给俩人备用。
“公子,先喝点姜水暖暖身子吧。”春竹替他拿下披风,顾星舒终于轻松了许多。
他忍不住抱怨道:“这大裘太重了,而且保暖也一般,下次不用给我准备这个了。”
“那可不行。”春竹笑着说,“这虽然重了点,但是夫人亲和大娘子亲自缝的,夫人可说了,这个出门一定要让公子穿上,若是不穿……”
“不穿就扣你们三月钱。”顾星舒颇为无奈,他自己都记住了,只要他不听话,娘亲就扣这三孩子的月钱。
“对,所以公子为了能吃到零嘴,就必须穿。”春竹将披风拿过去挂在衣架上,转身这才看到自家公子床上躺着俩人,心说好家伙,这俩爷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顾星舒在外面喝茶吃点心,里面俩人有些昏昏欲睡,顾星舒这床太暖和了,地龙又烧的旺,他们都不想离开。
楚萧推了推文祖福,小声说:“去喊三郎过来睡觉,外面那么冷,他生病不能再受风寒了。”
文祖福迷迷糊糊点了点头,起身光着脚去把正在吃点心的顾星舒强行拉了过来。
“我不睡,也不困,你们休息便好。”顾星舒还惦记他那两口没吃完的点心呢。
文祖福就不干,拉着他让他坐下,还专门给他把鞋脱了,随后把顾星舒往里推了推,自己也挤了上去。
“顾三郎,别动了,让我睡会。”文祖福呢喃道,“昨晚被小娘子折腾的没睡好,好困啊。”
顾星舒:“……”
他就这样被无缘无故拉上了床,还被挤在两个男人中间,床虽然不小,但三个成年男子躺在上面就显得太小了。
他翻身也不是,不翻身也不是,左边对着文祖福流口水的脸,恶心,右边对着不说话已经熟睡的楚萧,反胃!
哪个都不是他想面对的。
翻来覆去,思绪纷繁,他根本睡不着。
楚萧就这么突然又出现在他面前,虽然他现在是顾衡,他不知道这个人是当今皇上,更不知道顾星舒是谁,和楚萧有什么关系。
但顾衡的灵魂里住着他,顾星舒。
他清楚的知道上一世俩人是什么关系,颠鸾倒凤,不知节制彻夜不眠。
如今再次躺在一张床上,他只要稍微侧侧头就能看清楚楚萧那让人窒息的美貌。若是有人问大楚有什么值得让人垂帘的,他想第一个就是楚萧了吧。
这个男人不仅长得风华绝代,甚至还是大楚的主宰者,他拥有万里河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小舒……别走。”
顾星舒脸色倏地一变,他僵着身体不敢再动弹,因为楚萧的胳膊搂住了他。
良久后那人没再动作,顾星舒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而眼眶却不知不觉红了。
原来,在他睡着的时候,也会梦到自己吗?顾星舒忍不住想,是不是楚萧心里其实还是爱着自己的,只是,他有不得行的苦衷才会那样做呢?
不会的,楚萧不会爱他的。
顾星舒翻了个身背对着楚萧,眼眶湿润,泪珠再次汹涌而出。
楚萧情深似海,却唯独对顾星舒无动于衷。他内心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枚有用的棋子,一旦价值耗尽,便无足轻重。
因此,当他为楚萧荡平叛乱、收复失地之后,他的命运便注定是死亡。因为他是顾星舒,只因他一厢情愿地想要为心爱的人稳固皇位,便落得个被万箭穿心的下场。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荒谬绝伦,哪有君主会迎娶一位男皇后?
楚萧好像在找热源,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这次甚至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后颈,轻声说着梦话:“别走……我好想你。”
别走,我好想你。
顾星舒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在“我想你”这三个字的强大攻势下,他输给了深沉的情感,输给了自己那颗总是重情重义、从不记仇的心。
他渴望立刻推开楚萧,给他几拳,严厉警告他远离自己的生活。然而,他的手臂却始终无法抬起,他贪恋此刻的拥抱,即便楚萧是在认错,甚至是在梦中,他也愿意成为这个人的替身。
而在顾星舒看不到的背后,楚萧是睁着眼睛的,他根本没睡,刚才的话也只是试探顾星舒。
所以不论是顾星舒此刻颤抖的身体,还是听到他喊“小舒,我想你”时突变的脸色,都被楚萧尽收眼底。
他听着怀里的人悄声呜咽,手不自觉的又收紧了几分,心中忍不住在想:真的是你吗?
这个人,真的是顾星舒吗?
那日顾星舒醒来,楚萧已经走了,文祖福还在鼾鼾大睡,他将缠在他身上的手脚挪开,摸了摸旁边的位置,早就没有了体温,但那种感觉,顾星舒还能感觉到。
没过几日,李顺德鬼鬼祟祟又出现在墙头,这次顺滕不在,顾星舒倒是看到了。
李顺德大概也有些尴尬,坐在墙头将手里的一个包裹给他,说是他家爷让转交给顾星舒的。
楚萧给他的东西?
送走李顺德,顾星舒拿到屋里才打开,一看里面赫然在目的是一条上好的狐裘。
这狐裘是裘衣中最为珍贵的,原因在于,狐裘很是珍贵,它并不是一整张狐狸皮制作的,而是集腋成裘,只取狐狸腋窝部分的绒毛,这种狐裘颜色纯白,又轻又暖,亦称“狐白裘”①。
这种顶级狐裘,唯有皇室贵族得以穿戴,它不仅是一件奢华的服饰,更是尊贵身份的显著标志,彰显着穿戴者的尊崇与高贵。
顾星舒摸着那松软的绒毛,心被狠狠扎了一下,楚萧送他这个,是因为……是因为顾衡长得像自己,还是真的只是赠他一件取暖之物?
过年宫中也有设宴,顾守恒不能在家吃年夜饭,虽少了家主,却也热闹。
顾诞从腊月二十一便开始休假了,顾守恒不在,他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忙出忙进。顾平一天到晚不见人,忙着和崔桦开店,顾星舒又是个病秧子,这家里没一个能省心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年夜饭,女眷们早早带着孩子下去休息了,兄弟三人坐在一起痛痛快快喝酒。
在顾星舒印象里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喝酒,平日里不是大哥忙就是二哥寻不到,只有他一个吃闲饭的天天待在府上。
其实他除了会打仗,其它还真不会,如今天下太平,他们做武将的除了卖艺还真没什么合适的活。
好在家里还算富裕,养得起他这个废物。
“三弟,听说前两天有人送了你一件狐裘?”
顾星舒倒也不否认:“没错,大哥若是喜欢拿去便是,反正我在家也用不到。”
顾诞喝了酒也没平日那么严肃,含笑道:“哥哥只是随口一问,可不是想要的意思。”
“衡儿当然知道了哥哥并非此意,弟弟只是想确实用不到,放着也浪费。”顾星舒没用那件狐裘,相反他很厌恶那个东西。
“三弟,你怎么不说给二哥穿啊?”顾平不满道,“二哥平日白疼你了。”
顾星舒失笑,挽住顾平的胳膊轻轻一摇:“二哥你有二嫂准备的,自然是用不到了。大哥在军营里用得上,若是二哥真喜欢,那衡儿再去求一件便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