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段峦统突然出现救走了她们,如今哪里还有她纳达尔玛这个人。
她昏迷了五天才醒来,面容毁了,族人只剩下了寥寥无几,重返藩属,放眼望去全是烧焦的尸体,她的两个孩子甚至一碰就成了灰,只剩下了骨头……
纳达尔玛当时还不知道顾星舒已经死了,她不顾一切就要回大楚质问顾星舒,可段峦统此时却告诉他,顾星舒早已被楚萧猎杀在了空寂崖,至今已有数月。
当时她恨透了大楚的皇帝,段峦统告诉她,如果想报仇就跟他回大楚,他会替她族人报仇,但前提是不许擅自行动。
顾星舒默默听着,并未作声,可浑身冷汗却浸透了整个后背。
不言其他,若非他得以重生,那么稳坐帝位近十年的楚萧,可知身边隐藏着那些青獠面的异兽?
若非此次机缘巧合,踏至冀州,纳达尔玛与段峦统相互勾结,将引发何等疯狂的举动?
逼宫篡位,踏着民众的尸骨前行,大楚的安宁还能维持多久?
“你说段峦统杀了我的族人,可有证据?”纳达尔玛冷声问顾星舒。
“没有证据。”顾星舒抬头看向她,语气很轻,“要是楚萧杀了你的族人,为何他至今都没有再派人前往藩属?”
“顾公子,你怕是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他杀了我的族人,赶尽杀绝!”
顾星舒当然没有忘记。
“就是因为没有忘记才会这么说。你说楚萧杀了你的族人,但你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些人就是大楚皇帝的人,他要杀你就像碾死地上的蚂蚁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当今圣上睚眦必报,若是他起了杀心,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一派胡言!”
纳达尔玛突然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还未等顾星舒反应过来,那刀刃已经割在了他的胳膊上,接着传来一阵刺痛,手臂已经开始流血了!
“楚人,你若再讲不出有价值的消息,我一定让你尝尝我藩属国的刀刑!”
顾星舒痛得皱眉,他的手掌紧紧按着伤口,指尖因疼痛而微微颤抖。这具躯壳实在太过羸弱,若是依照他往日的身手,纳达尔玛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哼!你生气只是被我说中了吧?”顾星舒冰冷的语气嘲讽道,“因为你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当年是楚萧杀了你的族人,而段峦统只答应给你复仇,却从来不让你私自出这冀州城。”
顾星舒微阖双眸,自纳达尔玛逐渐冷却的眼神中便洞察到了答案,显而易见,纳达尔玛不过是段峦统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是不是还告诉你,楚萧之所以要杀你的族人,是因为楚萧杀了顾星舒,而你和顾星舒关系不清不楚,顾星舒握着军权不放,目的就是怕你们里应外合吞没整个大楚?”
纳达尔玛瞪着他,想反驳,却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因为顾星舒现在所说句句属实。
“纳达尔玛,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顾星舒,会不会也是段峦统的杀的呢?”顾星舒如愿在纳达尔玛眼中看到了惊讶,他忍着痛继续说,“你更没想过,当年你亲口告诉顾星舒,说藩属达尔罕和大楚鹰眼来往密切,而那个人,就是当今的国公大人,段,峦,统!”
“不可能,不可能!”纳达尔玛气急败坏,起身一脚踹翻了顾星舒,接着又在他大腿上划了一刀,“你胡说,你是狗皇帝派来的人是不是?你信不信我今天让你再也出不了这个门!”
顾星舒再度遭受重创,痛楚使得他的五官纠集在一起,额角冷汗淋漓,如雨后春笋般涌出。那来自藩属国的小巧匕首,虽然体积不大,刀锋却异常锐利,划过皮肤便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那种感觉,甚至超越了直接被刀刃刺入的痛苦。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问问,段峦统不就知道了。”顾星舒吃力地说,“纳达尔玛,杀了我,你最多出口气。但你如今苟活下来的族人,若是真受了段峦统的利用,替他造反逼宫退位,这次,就算是顾星舒活着……也保不了你了!”
**
冀州一处宅子。
顾星舒失踪已经过了两日,顺藤摸瓜一点风声都打探不到。
当晚,顾星舒不幸遭人劫持,本欲追踪其行踪,却不料途中意外暴露,两人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计,被巧妙引开。随后,两人均遭受了严重的暴力袭击,至于顾星舒的下落,至今仍然是个未解之谜。
刘文韵虽然知晓顾星舒的计划,却不清楚他何时行动,等到知晓时,顾星舒已经被劫持走了,所以他带来楚萧的暗卫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保护作用。
“衡儿素来智谋过人,此行能够面见藩属人士,想必已胸有成竹,必有万全之策确保自身安然无恙。”
崔桦虽口头上如此宽慰众人,但内心之焦灼,实则远胜在座诸君。
顾衡身体弱这是其一,他的计划并没有完全告诉他和刘文韵,所以他们俩人也不清楚,这次去见的人到底是不是纳达尔玛。
“可顾公子已经失踪了两天,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刘文韵看向崔桦,说,“我必须上报给皇上冀州的情况。”
“万万不可。”崔桦揉了揉太阳穴,说,“刘大人,我与衡儿约定的时间为三日,若是三日之内他还没有音讯,那我们再行动,”
刘文韵本就不满顾星舒瞒着他行事,此刻听了崔桦的话顿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崔公子,我是大楚官员,本官如何行事只听命于皇令。顾公子这次行动本就违背了圣意,甚至独自行动,若是坏了大计,岂是尔等能担当得起?”
崔桦冷声道:“刘大人,恕在下直言,衡儿如今以身涉险为的是谁?您难道真信他单纯只是为了给我大哥谋个一官半职吗?”
刘文韵嗤之以鼻:“本官不知。”
为了谁不是他作为臣子该操心的事情,只要不是敌人,一切都好说。
崔桦不满他这个态度,刚要说什么,房门被推开,是顺藤摸瓜回来了。
掩去情绪,他连忙起身,急切地问:“有消息吗?”
顺腾点了点头:“我和摸瓜盯了两天,发现有几个人频繁出入一个地方。”
“哪里?”刘文韵率先问道。
“西城一处旧宅,我打听了附近的百姓,说这处宅子几年前被人买了,但不长住,前两天突然来了人,不过他们早出晚归,百姓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刘文韵思索了一会,又问:“可看到三公子下落了?”
“如果没有转移,公子应当就被关在这里。”
崔桦紧握的手终于松了:“能进去吗?”
“进不去。”顺藤摇摇头,“前门后门都已查过,里面只有三间屋子,毫无遮挡物,如果有埋伏,进去也是没命出来。”
房间内一时间众人都沉默着。
找到人却救不出,也不清楚顾星舒到底有没有危险,他的计划可不可行。
摸瓜从怀里拿出一张手绘地图放在桌上,顺腾接着说:“崔公子,这是周成府上的地图,因为进不到内部去,我们尽力了。”
刘文韵与崔桦对视一眼,立马上前查看。
顾星舒走之前交代给俩兄弟一个任务,那便是搞到周成府上的地图,越详细越好,拿到手若是无误,立马派人送往帝都。
冀州城能够私养两万多兵马,定然不能轻举妄动,城外已经暗中调查,但最主要的还是周成府上的地图,若真有地下通道,那必然要先摸清楚地下到底是什么。
“这已经很详细了。”刘文韵看完后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一声顾星舒,这人虽是个闲散公子,却有如此智慧,若是从了军……
“这一张是整个冀州的。”顺藤又拿出一张大的摊在桌上,“公子让查的方圆百里以内都在上面,不过并未见到有校场之类的地方。”
“这地图非常重要,今晚就得送走。”崔桦立马拿笔开始写信,一边又吩咐道,“顺藤今晚你们俩好好休息,明天还得辛苦你们俩继续去盯着。”
“好。”顺藤摸瓜下去休息,刘文韵也拿出笔墨开始给楚萧写信。
俩人快速写完又相互交换看了一遍这才让人快马加鞭送走。
这是顾星舒的意思,名义上是怕两者互不相信,其实他就是预防刘文韵把不该说的事情多嘴上报给楚萧。
刘文韵思虑良久后突然问道:“三公子可会武功?”
崔桦摇头:“若是衡儿会武,清州怕是早就关不住他了。”
刘文韵没再追问。
……
顾星舒抵达冀州之后,便未曾享受到片刻安宁,要么疾病缠身,要么卧床不起,好不容易恢复元气,不想如今又添新伤。
他被囚禁在那间阴暗的居所中,称之为房间,实则更像一座地牢。他的手臂和腿部受伤,却未曾得到妥善的治疗,纳达尔玛离开后,他只能凭借撕下的衣片,草草对自己的伤口进行简易的包扎。
自从那晚和纳达尔玛谈完后,顾星舒再没见过她,这是一件好事,说明纳达尔玛确实怀疑了段峦统,此时肯定已经派人去帝都打探消息去了。
段峦统不让她进帝都,一是怕给自己惹来麻烦,因为他压根没想和纳达尔玛合作。二是怕被楚萧的人发现,毕竟是帝都,天子脚下他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若是被楚萧发现帝都有藩属人,那必然要让远在辽东的木工前去查看当年放走的纳达尔玛,这样一来,当年的一切都将败露。
段峦统唯一未曾预料的情形,是他竟然历经重生,且恰巧偶遇了其曾藏匿于冀州的纳达尔玛。这一突变,恐怕亦非楚萧先前所能预见。
略一动作,却无丝毫反应,顾星舒缓缓睁开了双眼,想要坐起,然而浑身酸楚无力,仅能发出一声闷哼,无奈翻身,平躺在地。
三日的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加之伤痛的折磨,使得顾星舒此时的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那件原本玄青色的长袍如今已是血迹与尘埃各占一半,而他甚至没有余力去整理。
今天最后一天,若是纳达尔玛还不放了他,往后再的计划都将打翻重来,只期盼楚萧动作快点。
心中这般想着,口中却不由自主叹息一声,想要扳倒段峦统,这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办成的事情,急不得,却又控制不住替他担忧。
他能想到的事情楚萧定然也有考量,只是纳达尔玛这个变故出现,楚萧的计划怕是也要延迟了。
门口有铁链的声音,顾星舒思绪被打断,有人来了。
他已经放弃了站起,一束光线随着门的开启恰好投射在他脸上,使他那苍白的面容愈发显得憔悴。
顾星舒没看清来人是谁,胳膊挡住眼睛询问:“拿到证据了吗?”
来人没说话,随后把门关上,走了几步后在顾星舒身旁席地而坐。
“顾公子,你可知道当年我两个孩子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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