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逢安道:“我知道像你们这种神医,都是骗人的。”他从沙发上起来,十分自觉地把桌子上的药全喝了。
“你不想治病,为什么要喝药?”顾应识把他手里的碗抽走,转身拐进另一边。
“你既然收了我们家的钱,我为什么不能喝?”顾逢安跟着他进去,看他把只是残留着些许药液的碗反复地洗刷着,“欸,你不会有洁癖吧?”
顾应识看了下手里的碗,又冲了一遍,这才放回原位。他转身出了去,走到门口拿了一串钥匙,然后又返回药房里,然后突然止步,回头看着顾逢安,“顾少爷不用一直跟着我。”
顾逢安收回对满是药材的房间里左边角落紧锁的小房间探究的目光,道:“你是怕下毒被我发现吗?”
顾应识:“出去。”
顾逢安微张扬的脸色冷了下来,“你要是想毒死我就说,不用这么费力气。”
他转身离开,身后的门下一刻就被顾应识锁上了。顾逢安抬手看了看那日被刀子刺穿还未完全消失的伤痕,回头看了看那对他拒之门外的房间,一早上张扬骄气的佯装全沉寂了下来。
黄昏时分,书房里的光线最明亮。顾逢安看着半间屋子的陈旧书籍,随手抽出一本翻了翻,被上面繁杂的医学名词无聊得皱紧眉头丢开。
他打开电脑,屏幕上“请输入密码”的提示闪烁。桌子旁有一个笔记本,每一页都写着一个日期,但是不连续,又毫无规律。顾逢安看了一会儿,抬头望向日历,今天是被圈红的日子刚好和笔记本上的对应。
二楼的楼梯上去,右拐的最里间,墙上正对着的白色圆形时钟,时针规律地片刻不停走动着。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只一个木制衣柜。
这里应该是顾应识的卧室,那日那人穿的衣服的触感还残留在顾逢安手上。他打开衣柜,里面不过寥寥几件日常的休闲服,常日密闭的空间里,那种独属顾应识的淡微草木香逸散开来。纵使顾逢安不愿意承认,身体却诚实地喜欢着这样的味道。本来想离开的他,不知不觉地站在那里,直到楼下传出门锁的声音。
“你用的是什么香水?”顾应识刚出来就被问。
“什么香水?”顾应识进去了半天,却只捧出来一个磨砂玻璃罐子。那罐子碗大宽小臂长,顾应识将它塞给顾逢安,“顾少爷拿好了,摔了我不要你爸妈赔钱,要你赔。”
顾逢安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是医生,我是病人,哪有医生让病人搬东西的?”
顾应识拉着他衣领让他跟着自己走,“这也是治病的一部分。”
刚出了屋,到了院子,顾逢安就赌气般的把罐子往地上一丢,罐子却稳稳地刚好立在脚下的,黄昏的温暖的阳光斜斜地照着它。
“刚好,那就放在这里吧。”顾应识淡淡地说,他望向顾逢安,道,“你想让我生气?为什么?”
顾逢安:“我已经说过了,我讨厌你。”
“我也不喜欢你,但是我们既然是医患关系,那我就必须对你负责。你讨厌我没关系,但你的行为不要妨碍到治疗。”顾应识眼里幽深晦暗。
顾逢安没有说话。
“过来这里。”顾应识拎他后衣领,被顾逢安侧身避开。
顾逢安冷漠地说:“我自己会走,别拉拉扯扯的。”
顾应识看他一眼,然后绕到屋子后院里土灶前的石桌旁石凳上坐下,指挥他:“把那个摘过来。”
就在斜对角的一块圆形围栏里,半人高的树枝条细长,微微摇曳着。树叶底下,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实沉甸甸的。顾逢安此时也才差不多那树高,他摘下果实,一言不发朝顾应识那边丢过去。
红色的果实掰开两半,里面密密麻麻的米粒般的白色豆类颗粒挤在一起。顾应识从灶台上取了勺子,挖了半勺,道:“把它吃了。”
顾逢安这次没再说话,默默地把那可疑的白豆吞了下去。顾应识就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安静地看着他。顾逢安仿佛要和他对峙一般,不愿移开目光。但很快,从喉咙里泛出的苦胆般难以下咽的味道迅速占据整个口腔,顾逢安捂住嘴,俯身剧烈地干呕。
顾应识从容地起身,将剩下的果实放到不远处的三角架,让它自然干燥。
“剩下的,下次再继续用。”顾应识道。
他回头见顾逢安仍然难受得紧,手指紧扣着石桌,冷嘲热讽,“顾少爷是没吃苦,这点药都咽不下去吗?”
顾逢安瞪他一眼,起身快步进了屋里,趁顾应识还没进来,倒了水就猛灌。
顾应识施施然地从外头进来,已经稍稍有点夜色,他顺手开了灯,本就堆满东西而显得拥挤的屋子在头顶古朴的长灯下,更显得私密了。
顾应识瞥了眼他捧着碗的手上隐约淡淡的伤痕,摇了摇空了的水壶,吩咐他:“喝完就去烧水。”
顾逢安恍若未闻,顾应识在他身后坐下,突然道:“今天学校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他这种问法倒有点像陈桦英,顾逢安怪异地望向他,却见他垂着眼,抽了纸巾擦拭桌子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那种淡漠的神色,仿佛刚刚的问题根本不是他问的一样。
他故意把刚刚扣过石桌的手搭在桌子上然后又挪开,然后紧紧盯着顾应识的动作,果然见那人下一秒就又抽了一张纸巾在他刚刚搭过的地方使劲擦了又擦。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应识垂眼说。
顾逢安看着他的动作,随口回答:“这个和我的病没关系吧。”
顾应识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洁白如初的纸,静默片刻,道:“去洗手。”
顾逢安微扬了扬下巴,“洗手间在哪?”
顾应识微沉的目光扫向他,停顿了一会儿,“跟我来。”
顾逢安跟在他身后。顾应识驻足在洗手间门口,正准备侧身让顾逢安进去,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风,顾应识皱眉,转身,眼明手快地扯住即将扑倒他的顾逢安。
顾逢安身体倾斜,离顾应识就差一个拳头的距离。他恶人先告状,站直身,挑剔地往地上踩了踩,“你家这个地板也太滑了。”
顾应识直接扯着他甩进里面,看着他把手洗了三遍。等他出来的时候,顾应识才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顾少爷之前已经来过洗手间了吧?”
“我不记得了。”顾逢安嘴硬说。顾应识站在门边,顾逢安恼羞成怒地想躲开他,从旁边半边门出去,却没想到,这次真的脚下猛然一滑,整个人往地上栽下去。
关键时刻,接住他的是充斥着几若闻不到的草木香的臂弯。顾应识捞住了他,他年纪还小,直接被人双手夹着,一阵天旋地转,待双腿着地时,已经在客厅里了。
草木的清香远离,顾逢安微愣看向顾应识冰冷的面具,四目相对时,顾应识道:“顾少爷这是想碰瓷?”
顾逢安别扭地避开他的视线,“下次不用你管。”
正说着,门口传来轻轻的敲打声,刘叔站在些许昏黑的夜色里,朝顾应识微微弯了弯腰,道:“先生,天黑了,不知道少爷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刘叔记忆中略带沧桑的脸现在看起来却很年轻,他现在也才四十岁出头。顾应识往前走了几步,离刘叔更近了些,道:“回去路上要小心些。”
他冷心冷情的模样,没想到还这样客气。刘叔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先生,我家太太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吃饭?”
顾应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轻声道:“不必了,谢谢太太。下周记得按时过来。”
顾逢安一走,这个屋子又恢复了宁静无声的状态。顾应识站在门口看着顾家的车离开,慢慢闭上了门。
一个月后,天应集团股东大会上,季度被宣布成为丰天应的独属秘书。三个月后,天应集团突然之间,压过顾家和马家,拿下了价值一百亿的投资项目。
新闻纷扬时,刘沫正和顾严从顾氏集团会议室里出来。双方都是喜笑颜开。
“顾总,说回天应的话,最近他们新招的秘书叫季度的,你有没有了解过?”刘沫挑起话题。
他们向来深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么多年家族的人脉积累,早就对各个值得重视的公司里的人了如指掌,但是天应突然冒出这么个人,刘沫还真的听都没听过。
顾严也是摇头,连张照片都没有的人,在风头丛出的商场里,也是少数。
“我倒还真挺想结识下他的。”顾严说,能抢先几个月百分百预知投资风向的人,绝对是少数。
与此同时,顾应识正坐在私人侦探所招待客户专用的皮椅上,翻看着手里角度不一的照片。
照片上,留着络腮胡子、鬓边碎发凌乱、细长脸、贼眉鼠眼的男人邋里邋遢地蹲在街边,贪婪又仇恨的眼神盯着路过的男人精致的穿着和手里的名贵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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