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箢心脏一紧:“你真的是黎逢?”
“我是黎逢。”水怪的五官杂糅在艳丽色彩中,他站起身步步走去:“我是那个罔顾职业伦理,与患者秘密恋爱的精神科医生;我是那个被囚禁在医院强制医疗的精神分裂患者;我是苦苦寻找心爱人,却求而不得的痴心汉;我是伤害了心上人,逼她发疯的罪魁祸首;我……”
他已经走到祝箢面前,步步紧逼,抓紧她的肩膀,声音颤抖像要即将消失:“你真的要送我回医院吗?”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祝箢,她在一片阴影中望着水怪,他如同肆意疯长的枯树,正在碾碎周遭的杂草。
她真的要送他回医院吗?
不等她回应,水怪继续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我不是你的灵感来源吗?没有我,你还能写出剧本吗?你不想获得最佳编剧奖项吗?”
面对他的质疑,祝箢突然一阵无力。
他像一个魔鬼,循循善诱:“你真的心甘情愿离开我吗?”
“不,你别走。”她已被蛊惑,但心底的良知仍在挣扎,“不!不可以!你必须回医院,接受治疗!”
她挣脱开水怪,万分痛苦:“只有接受治疗,你才能康复,你还可以开启新的人生。我不能因为剧本毁了你,我不能这么自私……”她像是说给水怪,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没有你,我确实写不出来,可哪又如何?只能说明我已经江郎才尽,我——”
“你是天才。”水怪眼眸深邃,让人无法移开目光,“你永远是天才,你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缺少一个我,真正释放你的才华。”
“我、我,不能……”祝箢泪流满面,抵在门上抽噎。
水怪轻拭去泪水,手指摩擦过肌肤:“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可能。”
咚、咚、咚——
巨大的敲门声猛然传来,震动她的背骨。
她转身正要开门,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响声震彻头盖骨,隐约有破门而入的趋势,她被迫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
轰隆一声后,她小心翼翼抬头。
田丽丽与小黑抬着担架站在门外,他们穿着护士制服,肤色惨白,身上纠缠着水草,嘴唇发紫,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
白眼占满了眼珠,没有一点黑色的瞳仁。
是、是鬼吗?
他们不会走路,咚咚的、咚咚的,双腿并立,直直地跳进屋内,张开嘴咕嘟咕嘟,吐出一口泥泞河水,恶狠狠道:“你、为、什、么、不、把、黎、逢、送、回、医、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骤然之间,魔音缭绕,亡魂恶鬼都发出凄烈长嚎。
祝箢瘫坐在地,泪如瀑下:“我、我——”
“你害死了他!你害死了他!”田丽丽猛然伸直双臂,掐住她的脖子,身后的担架摔落在地,一具冰冷泡发的尸体掉下——是黎逢!
祝箢惊恐地张大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眼珠子疯狂转动,原本站在这里的水怪消失不见,现在只有死掉的黎逢。
田丽丽掐得越来越用力:“你太自私了!你为了剧本,偷偷把他藏起来,长期不接受治疗,最终导致他病情恶化,他死了!他死了!他死在你手里!”
在祝箢濒死之际,小黑突然开口:“要迟到了!迟到了!快点走,田姐,火化时间要到了!火化!火化!火化!”
他着急地上下蹦跳。
田丽丽一下松开她,二人抬起担架,收拾好黎逢,一蹦一跳,径直去向窗户,从楼上跳下去。
祝箢赶忙跑到窗边,看下去是一片血肉模糊,她开始胃痛,干呕。
水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祝箢突然喊了一个名字,他不明所以“嗯?”了一声,紧接着就见她惊恐万分,抵在门边大哭,又跑去窗边呕吐。
他想拦下,但拄拐和受伤的右手让自己行动不便,只能在一旁默默确保她人身安全。
大约二十分钟后,祝箢哭到竭力昏睡过去。
水怪看着床上的祝箢,轻轻擦去泪水,他若有所思地走向卫生间,总觉着刚才的名字有些耳熟……黎逢?
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他以前听说过黎逢吗?
可能是巧合吧。
水怪不再多想,弯腰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突然后背发痒,他来不及擦手就去抓挠,越来越痒,越来越用力,直到皮肤抓破,流出鲜血……仍旧停不下来。
突然后背传来一阵蠕动感,紧接着嘎吱嘎吱骨头作响,从后背里伸出一只手,他撑开血肉,与抓痒的手相握。
“是谁?!”水怪惊诧,他转身看不到任何人。
猛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镜子,一只手,两只手,一条胳膊,两条胳膊,一颗头……从他后背里钻出一个人。
那人像脱衣服一样简单,把他扔在地上。
水怪的身体逐渐干瘪,像晒干的鱼皮,无力地躺在地上,他看见那人的模样——与自己一模一样,身穿白大褂,名牌写着“黎逢”。
眼镜片上沾染着血迹,黎逢推了一下镜框,伸出手拉他,微笑道:“你好,不对,我好,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黎逢。”
“你忘了吗?”黎逢拉起他,如同克隆的两人相视而望,“你是一个精神科医院,你爱上了一个女患者祝箢,你延误了她的治疗,你最终让她精神崩溃,你无法接受现实,你患上了精神分裂,诞生出另外一个人格,一个不拥有记忆,一个只知道爱情的人格——你。”
他的语速很快,像子弹击中水怪的眉心。
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涌入脑海,他想起来了,他是黎逢,一个罪人。
黎逢从口袋中拿出一本病历,一边说一边用中性笔写道:“祝箢精神失常后记忆紊乱,你也因精神分裂被强制医疗,至此,你们二人不再相识。”
“她就这样消失在你的生活中,虽然不清楚她经历了什么,但如今的情况你一清二楚——她已经忘记了你们的过往,原本她趋于稳定的精神状况,又一次因为剧本,因为你的出现,再次处于崩溃涣散的边缘。”
“今晚她已经出现严重幻觉,并产生躯体化症状,需要及时治疗。”
水怪:“我、我是医生,我可以治疗。”
“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黎逢停下笔来,言语犀利,“你是一个不称职的医生,你已经被吊销执业资格。”
水怪无力地伸手向他:“那我该怎么办?”
黎逢冷静道:“送她就医,远离她,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我、我不能,我做不到。”水怪猛然后退,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脖颈暴起青筋。
黎逢紧追不舍:“你难道还嫌害她不够吗?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同样的错误,我不希望你再犯一次,黎逢。”
“嗤——”
二人循声低头看去,水怪用手术刀捅向了黎逢,鲜血很快浸透白大褂,他永远理智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我会送她就医,但我不能离开她。”
水怪拥抱着黎逢,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然后水怪用手术刀割开自己的后背,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把失血过多的黎逢塞入其中,对着镜子,用针线一步一步缝合好后,他回到了卧室,紧紧怀抱着祝箢睡去。
睡梦中,祝箢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剧本,里面写道:脚踝的主人救下水怪。为了报恩,他再一次找到女巫,只有穿上人皮,伪装成人类,才能留在她身边。一夜杀戮过后,背负一身人皮的水怪,小心翼翼地接近,怕她在梦中惊醒,轻轻的吻吻她。
做梦让祝箢头痛欲裂,她醒来时已是上午,自己正躺在床上,被水怪环抱着。
祝箢心中一惊,她忘记了昨夜的事情,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的呼唤,她叫了一声“黎逢”,水怪轻“嗯”一声,他真的知道自己是黎逢吗?
她试探性地触碰水怪,再一次喊道:“黎逢?”
水怪揉了揉惺忪双眼:“嗯?这是我的新名字吗?”
“不,这是,不对,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还没下定决心。
水怪抱得更紧,头埋在她的脖颈,炽热的呼吸吐露:“早上好。”
“……早上好。”祝箢纷乱的思绪一下被终结,她这才发现俩人躺在一张床上,短暂的惊诧后,眼眸透出决绝,她不打算送水怪回医院,至少不是现在。
尽管她做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决定,但内心的愧疚让她不得不更加紧密地观察水怪,万一病情加重,她必须及时送医。
这样密切又隐秘的观察,让她时常疏忽了手中的活计,比如早上打翻了水杯,前天平地摔跤,昨天吃饭算错了账,今天在厨房煲汤忘记关火。
但这些都是小事,奇怪的是水怪经常注视自己,却一言不发,她不禁忧心忡忡。
而另一方面,短暂病发后的水怪,在知道自己就是黎逢后,也做出了一个饱含私心的决定——伪装、留下。
但无垠的担忧让他不得不留意祝箢的一举一动,万一幻觉加重,他必须马上送医。
经过一周的观察后,他发现祝箢走神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躯体化也更加明显,比如早上打翻了水杯,前天平地摔跤,昨天吃饭算错了账,今天在厨房煲汤忘记关火。
在二人彼此担心时,祝箢收到一封邀请函:
盛大集团诚邀各位参加圣诞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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