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作为背景音。
楚然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无声,却在水底掀起了毁灭性的冲击波。
这孩子不管男女以后都会姓南…
这句话太过惊世骇俗,太过离经叛道,甚至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疯狂的决绝。它完全颠覆了传统,挑战了伦常,更像是一句孩子气的、为了表忠心而脱口而出的狠话。
南笙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楚然,那双总是冷静沉着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难以置信的愕然。
“你…” 南笙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时词穷,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过于沉重的“礼物”砸得有些失措。
楚然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太冲动了!太羞耻了!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在用孩子绑架南笙!她脸颊瞬间爆红,热度一路蔓延到耳根,她慌忙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语无伦次地想要找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她越急越说不清楚,“我就是…就是觉得…顾家不配…你…你那么好…我…”
她混乱地表达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哽咽。她不是想要道德绑架,她只是…只是在那一刻,强烈地想要与顾衍之、与顾家彻底割裂,想要将这个与自己骨肉相连的小生命,和自己心中那份日益壮大的、或许不被世俗认可的情感,建立一个更深刻的联系。
而“南”这个姓氏,在她心里,代表着强大、智慧和……她不敢深想的眷恋。
南笙看着她慌乱无措、羞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眼底的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有动容,有无奈,有心酸,或许还有一丝……被全然信任和托付的沉重感。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的一个临时停车位。
引擎熄火,车厢内陷入了更彻底的安静,只有楚然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
南笙转过身,认真地看向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楚然,声音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与郑重:
“楚然,抬起头,看着我。”
楚然身体一僵,犹豫了几秒,才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南笙,像一只等待审判的羔羊。
南笙抽出一张纸巾,轻轻递给她,然后才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认真:
“首先,我很感谢你……能这么说。”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这表示,你信任我,甚至……愿意把未来托付给我一部分。”
楚然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但是,”南笙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孩子姓什么,不是用来表忠心或者赌气的工具。他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不应该成为我们报复或者证明什么的筹码。”
她看着楚然,眼神深邃:“这个决定,应该在他长大后,由他自己来了解所有真相后,尊重他的选择。而不是由我们现在,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替他决定。”
“而且,”南笙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自嘲和坦诚,“‘南’这个姓氏,也未必就多么光彩和高贵。它背后也有不堪和挣扎。我不希望他是因为逃避一个姓氏,而盲目选择另一个。”
楚然呆呆地看着南笙,听着她冷静而理智的话语,心里的羞耻和慌乱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酸涩的理解所取代。
南笙没有嘲笑她的冲动和幼稚,反而如此郑重地回应她,为她、也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考虑得如此深远。
“我……我知道了……”楚然哽咽着,小声说道,“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我就是……就是一时冲动……”
“我知道。”南笙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极其温柔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珠,“我明白你的心情。想彻底摆脱过去,想抓住一些能证明‘新生’的东西。”
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轻柔。
“但是楚然,”南笙的目光温柔却坚定,“我们不需要用一个孩子的姓氏来证明什么。我们未来能走多远,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如何,取决于我们两个人自己,而不是任何外在的符号或绑定,明白吗?”
楚然看着南笙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清冷和算计,只有一片温和的、包容的、却充满力量的真诚。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里那片因为冲动而掀起的惊涛骇浪,渐渐在南笙平和而有力的话语中平息下来,变成了一种更加踏实、更加坚定的暖流。
“嗯,明白了。”她小声应道。
南笙这才微微笑了笑,重新发动了车子:“走吧,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
楚然看着窗外,心情依旧澎湃,却不再是因为恐慌和羞耻,而是因为一种被深刻理解和引导的感动。
猎人不仅没有嘲笑兔子的愚蠢提议,反而温柔地安抚了她,并为她指明了更理性、更尊重生命的前路。
这份成熟和包容,让楚然心中的依赖和倾慕,又加深了一层。
而南笙,专注地开着车,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思绪。
楚然那句冲动的话语,像一道强光,照见了她内心深处某个自己都未曾仔细探查的角落。
那个关于“未来”和“我们”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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