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王爷爷衣裳都没穿戴整齐,就被秦小良拉着往家赶。一进门,方搭到李辰舟的脉博,不由连连摇头道:“没救了,没救了。”
“不不,王爷爷,他一定还有救的!云浮镇的姚医师还说他问题不大,养养就能好。”秦小良不敢相信,这人一早还带着自己东奔西跑,躲避追兵,怎么眨眼就说没救了?
王爷爷一瞪眼道:“什么养养就能好,分明是养养就死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
王爷爷扯着自己的胡须道:“这脉都没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秦小良踉跄一步,差点摔倒。怎么说没就没了?她扑到李辰舟身上,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在。。龟。。息。。。”李辰舟突然开口,那眼神简直在看一群傻瓜。
“早看出来了,你确实在归西。”王爷爷道。
“。。。。”
秦小良扶额,觉得有些丢人。王爷爷此刻毕竟是鹿笛村的医师代表,代表鹿笛村的水平,怎么也不能输给了云浮镇的姚医师。。
她扯了扯王爷爷的衣袖道:“龟息?他说的也许是龟息之法?”
三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王爷爷咳嗽了一声道:“就算你会这龟息之法,但你这条命也是悬之又悬。需要吃药。”
秦小良猛点头道:“吃,吃,我们吃一桶药都成,只要救得回来。”
我还有二十两银子需要靠他赚回来呢。
“这病岂是一般药物能治得?你还是放弃吧。”王爷爷打着哈欠准备回家睡觉去,这是被秦小良从被窝里硬拖出来了。
秦小良突然想起那小童所言,那令人作呕的毒药要一两银子一碗,不由吓的不做声了。
若是这样吃下去,一天十两,她的二百两存款,不到一个月便花光了。
这人她救不起。
她看了看李辰舟,发现他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由推了推他道:“喂,你醒醒,先说两句你再龟息不迟。”
可是李辰舟一动不动,这回是真晕过去了。
秦小良咬着牙看着爹爹,秦三汉摇了摇头出去了。
她蹲在床边许久,眼看着李辰舟呼吸微弱,面色苍白,浓黑的睫毛轻轻抖动。
如此数九寒天,他额上的汗珠却大滴大滴滴落,看得出来他很痛苦,可就算在昏睡里也还是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
秦小良忍不住抖着手翻到灶台上去,从灶台上翻出一个油纸包来。
这个油纸包她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两张一百两银票,自那晚匪徒之乱后,便一直藏到了灶台上面。
不想二十多天过去了,村长终于一步三喘地回来了,可是回来的只有他一人,并没有县里的官差。
听闻铁甲兵和尸体丢失的事,他反而只是摆摆手,不甚在意。
倒是特意跑到秦小良这里问道:“听闻你前不久去了云浮镇?”
秦小良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村长道:“唉,我们方到县里,哪知县太爷正忙着年结考核,没空管我们的事,后来好不容易有空了,又听说云浮镇出了个忠孝两全的烈妇,他又特意赶过去了。”
“我们只能在县里等着,本来说从云浮镇回来,就轮到我们了,哪知那云浮镇居然出了个胆大包天的恶徒,当着县太爷的面砸了那贞洁碑!县太爷气地啊几天没合眼,正派人四处搜捕那人,就打发我们回来了。”
“我们一直在县里呆着,不曾见到云浮镇的事,你刚好在,可见到那恶徒了?”
“没。。没见着。。。”秦小良道。
“唉,这世道啊,真是什么恶人都有,好好一块碑。”村长叹息地一步三摇地走了。
秦小良跑到屋内,李辰舟正端坐着在喝药,见她跑来不由嗤笑道:“胆大包天的恶徒。”
“吞金恶兽!”秦小良恶狠狠地反驳道,说完也不再言语,只是跑到一旁拖过一个大口袋来,奔着萝卜窖就去了。
“小月,”李辰舟放下药盏,“你姐姐怎么今日心情如此之好?”
小月疑惑道:“我姐姐这些日子为了救你已经花了许多钱,你还买了这堆没用的东西,她的脸天天黑的像锅底,哪里看出来心情好了?”
李辰舟转起手中药盏,这药盏工艺粗糙,但已经是这里能买到的最好的了。
小月也学着他转起另一只药盏,转了一会突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李辰舟被吓了一跳,手中药盏差点摔碎。
小月叫道:“方才村长爷爷来了,一定是带来了张筲哥哥的消息!”
“张筲?”
小月连连点头道:“对呀!张筲哥哥可厉害了!秋天的时候就去府里考试去了,还没回来。”
“哦?”
“张筲哥哥是姐姐最好的朋友嘛,他若是快回来了,姐姐自然高兴。”
小月说着飞一般冲出去了。
不过一会又跑回来叫道:“果然!果然!村长爷爷说,他在县里听闻张筲哥哥考上了秀才,马上就要回来了!”
“秀才?”
“对啊!张筲哥哥太厉害了!他就是我们镇的荣光!我们镇几百年了才出这么一个秀才!”
李辰舟一口药喷了出来,小月一个猝不及防,打碎了旁边的药盏。
“完了,为着给你买这两只药盏,姐姐黑了三天的脸,现在给打碎了。”
“碎了挺好。”李辰舟嘴角微扯。
秦小良却在院中叫道:“李辰舟!快出来!”
李辰舟轻擦了擦嘴角,慢腾腾地挪到门口,倚靠在门框上道:“什么事?说。”
秦小良瞬间有种在上学堂被老师提问的恐惧感,她摇了摇头,挥散了这种错觉道:“我装了一袋萝卜,和我一起去卖萝卜去!”
说着将从地窖里拉出来的一麻袋萝卜扔到了平板车上。
李辰舟紧了紧衣裳,走到一旁道:“走吧,顺便去逛逛,我也许久没出门了。”说着当先就走了。
“哦,好。”
秦小良推起平板车,跟在后头,活像个小跟班。
走了半里地,秦小良累的停下来喘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道:“喂不对啊,我才是老板,你是我花钱买的长工,这车该由你来推啊。”
远远走在前面的李辰舟停了下来,冷淡地道:“我不会。”
“不会我可以教你,快来,就这样。”
“不学,我身体很虚弱。”李辰舟抱臂道,“累坏了你还得出银子。”
他看起来的形容当真弱质翩翩,脆弱易折的模样,一旁路过的大妈都对秦小良如此不怜香惜玉投来责备的目光。
若不是秦小良见过他使剑的勇猛,估计也要被这副模样骗了。
“。。。”
秦小良闷闷地推着车继续赶路,好在这萝卜可比石碑轻了许多。
已近年关,街市上热闹异常,很多人都闲暇下来,相拥着一起来买年货。也有许多人如秦小良一般,将家中的存货拿出来售卖。
秦小良好不容易寻了个空地,便摆开了架势。李辰舟慢悠悠地在一旁走来走去,在几个摊位上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
哪知没一会,突然也有人扛了一袋萝卜,哗啦啦倒在了地上,叫道:“卖~卖~卖~萝卜列~,又~又~大又又~白~白又又甜的萝卜~~”
这口音如此熟悉,秦小良打眼一看,这人不正是曹结巴!这个背信弃义之徒,竟然跑来和自己一起抢着卖萝卜!
秦小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气恼地也拿起一只大萝卜叫起来:“卖萝卜!”
街上人来人往,曹结巴的萝卜卖了好几只,可秦小良的萝卜竟是无人问津。
曹结巴笑道:“小。。小良,你。。你也也也。有空来卖。。卖萝卜。啊,最近没。。没生意。?”
秦小良翻了白眼道:“我生意好的天天刻碑刻的头晕眼花地忙不过来,不过是卖个萝卜换换心情。”
转脸见李辰舟正专心地在一个鱼摊边看人杀鱼,虽穿着最普通的衣裳,可往那一站已然是耀眼夺目。
她得意地指着远处的李辰舟道:“看,那是我新招的长工,力气大能吃苦,还不要工钱,每天随便给点东西吃吃就行。”
“你。。以后。。。跟跟跟。。着那人干了?小小小良果然。。。好福气。”
“不是我跟着他,是他跟着我!!我才是老板!”秦小良咆哮道。
曹结巴猥琐地笑道:“我我我我懂。”
正说着,李辰舟竟转回身来,走到秦小良面前吩咐道:“待会你去买条鱼,中午喝鱼汤,记得不要放香菜。”
秦小良当作没听见,反过来吩咐道:“李辰舟,别傻站着了,快来一起卖萝卜呀。”
李辰舟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你不是正在卖?”
秦小良道:“但是要有人吆喝的呀。像这样:卖萝卜列~卖萝卜列,又大又白又甜的萝卜~~学会了吗?”
“嗯,吆喝的不错。”
“你。。你。。。”
李辰舟挑了挑眉:“不过我看你们家只有一小块菜地,你猜为什么你们家萝卜到现在还能剩下这么多能拿来卖?”
秦小良低头看去,自己这白萝卜个个长得放飞自我一般,奇形怪状,而一旁曹结巴的萝卜又白又亮。
这惨烈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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