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声未尽,寓意尤甚。
闻舟舟望台上女子顾影自舞,辨识此曲曲词仿佛在哪听闻过。
也许某个无聊时刻听到的吟诵,又可能是学生时期在课本所见。
一曲毕,只见那女子长袖掩面,载着花雨秋风悻悻下台离去。
女子从闻舟舟身旁经过,桂花香气混杂某种奇异芬香一霎而过,闻舟舟看女子离去时的背影,思索回忆。
人已离去片刻,她摸着下巴,嘴里还在念方才听到的曲儿词。想了许久,她豁然开朗,抬头向身旁男子说道:“我想起来了,这曲子,是《牡丹亭》的片段!”她入大学时曾在鉴赏课本上所见,当时上课无聊,随意乱翻几下,没想到记住了其中几句比较经典的词句。
这首昆曲虽家喻户晓,但人们往往只会吟诵开头几句较为经典句段。不过令她感到好奇的是,这明代的著名戏曲,竟能在这似真似假的世界听到,一种莫名的诡异的关联性顿生于心中。
天色愈来愈晚,院落附近开始有序准备黄昏事宜,偏院甬道来来往往,不是丫鬟就是小厮,都纷纷赶至自己的岗位干活。
有奇士看天色渐晚,城主毫无出来会客的意思,便埋怨着离府。
闻舟舟视若无睹,继续和身边好似也在沉思的男子低声道:“这《牡丹亭》讲述的是贫寒书生和南安太守贵女的爱情事迹,说是太守之女丽娘与书生柳梦梅以梦相会。柳梦梅为丽娘掘墓开棺,感动上苍,丽娘起死回生,二人终成眷属,经历重重阻挠成为天下人口口相传、佳侣情眷的故事。”
她与身旁男子对视上,片刻移开目光,看落满桂花花瓣的台面,边想边说道:“之前在客栈,在我们身边落座的那几人说,这方圆城主之前死了夫人,来城主府路上,我们也听到不少有关新任城主的议论,其中意思大概是新城主原本受老城主器重,学业有成。
“不过自从老城主病逝前一年新城主娶妻,没过多久方圆城少夫人,也就是现任城主夫人意外离世后,新城主便一蹶不振,不顾族亲和父亲劝阻,整日闭门不出。老城主撒手人寰,新城主也丝毫不管城中事物,族内长老多次劝说无效,反而被变相针对,他们便也失去耐心,不再管新城主之事。”
联系到刚才看到和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突然想到什么,看看周围互相赏花畅谈的几名奇士,低头凑到身旁男子跟前,小声说道:“这方圆城主今日在城中布榜,说是要为家中狸猫找大夫瞧病,可若真是爱猫人士,他为何不去找城中大夫?如若狸猫真的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城主尚在府中,不可能放任病重的爱猫不管不顾,正常爱猫人士理应一早在我们进府之时就诚心邀请我们为狸猫看病了,而不是将我们扔在这偏院之后,便不再管我们。”
她抬头,再与他心领神会地对视上,眼里已然有了答案:“只怕今天邀请我们来这儿的,并非城主。
“这狸猫生病,恐怕也只是个噱头。
“要我们来城主府的原因,和刚才那支曲子应该脱不了干系。”否则为何只是带他们来偏院,偏偏在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派人吟唱这意味深长的曲子。
男子眼睑微睁,轻笑不语。此时夕阳已落,又有些名等不及的奇士从侧院甬道离开,正好与姗姗来迟的管家擦肩而过。
管家并未有挽留之意,而是目送他们离开甬道,才走到仅剩的几名奇士面前,作揖表态。
“劳烦各位奇士在侧院等候多时,我家大人此时恐不便会客。诸位若是愿意,可在我城主府偏院暂住,若不愿在府中住下,也可去府门处账房领取盘缠,也算是城主府对各位等候一天的酬谢和歉意。”
闻舟舟看身旁男子一眼,询问他是何想法。
身旁人领会,不紧不慢的理了衣袂,整理好袖口,才低声说道:“全凭姑娘意愿。”
她被这不痛不痒的神情刺到,没再理会他。
此时在二人身后传来一句语含怒意的诘问:“敢问管家,你家城主何时才能出来啊?”
管家礼貌微笑,从容解释道:“不瞒各位说,我家大人最近忧深虑重,总是茶不思饭不想,早些时候已经歇下了。”又转折道:“诸位莫要心急。若诚心留下,大人必会重礼酬谢各位。”
“管家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你家城主何时会出来见我们?”人群再次传来冷不防一声冷哼,那人讥嘲道:“方圆城城主真是好大的本事,将我们来自五湖四海的奇人异士诓来这儿,等了整整一天也不亲自出来会见,倒让你一个管家来敷衍我们,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真以为我们还会被你们玩弄吗?”
那人气势汹汹走到其余奇士前面,大喊一声,“这活老子不接了,也不愿再被宵小之辈戏耍玩弄!”说完他瞪一眼一侧管家,气冲冲地离开了。
仅剩的十几名奇士,含闻舟舟二人,顷刻之间走得只剩七八位。
管家无奈,但也未生气,他站在原地,估摸那些人走远后,看看剩下几名奇士,说道:“那诸位,便是愿意留下来了?”
管家很快便为几位奇士安排好住所。闻舟舟安置好房间,便听到屋外传来管家请侧院各位去前院正厅用晚膳。
一出门,便看到隔壁客房男子也休顿好,关门时正好和她对视上。
去前庭路上,有几名奇士一见如故,走在前面相谈甚欢,跟在他们后面并肩缓步行走的二人闲得格外缄默寡言。
出了西角门,管家领他们七人从外仪门穿过,很快便到了前院。
这方圆城主还真是喜爱花草植被,沿路走来不是百年梨花木便是栾树、桂树,还有装养在玉石花盆中的精致名贵花草。闻舟舟内心想,她从前一直对官员豪绅有非黄金不爱的刻板印象,以为他们房屋构造皆是金瓦玉砌,方才众人所处的西侧院房屋虽由上等梨花木建成,可越往深处,内宅无不去繁从简,一派清廉正气。
她凝眸细想,如此喜爱花草之人,内心深处必定极其善良,怎会对城中百姓不管不顾?
从思绪中脱离,她望庭院中,有寥寥几棵柿子树,深秋叶落,虬枝褪去铅华,朝着碧空傲然挺立。
此时有一排婢女均持花盆,从一侧通过。
快要入厅时,院内突然响起瓦玉摔碎的声响。
闻舟舟和众人回首,见一名奇士气喘吁吁在院落中央,皱眉扑衣裳上沾染的泥土。婢女则半跪在他身侧,手忙脚乱地收拾遍地碎玉狼藉和枯萎花瓣。
“发生了何事?搞出如此大的声响。”管家在厅内听到院里的动静,忍不住赶至院落察看。
院落二人闻声,婢女停手向管家行礼。
奇士担忧婢女因此受罚,便诚恳作揖道歉:“方才在下突然不舒服,回来时步履匆匆,忧心来迟,没注意身旁有人,便与此姑娘迎面撞上,不小心打碎贵府玉盆,还请管家见谅,在下一定会照价赔偿。”
管家听完事情经过,脸上愁容消散,和和气气道:“这位奇士说笑了,什么赔偿不赔偿的话。诸位皆是城主大人请来府上的贵客,仅是打碎枯花花盆而已,让下人收拾便好了。”
注意到奇士衣裳上的泥渍,管家又补充道:“奇士身上脏污,可要先行去更衣?”
奇士不以为然,伸袖扫扫灰尘道:“不必劳烦,只是一点泥土而已,拍拍就好了。”
“不如奇士先行回偏院,一会我再让下人给您送晚膳过去,您看可好?”
“不必了,”他看看站在厅前等候的几人,说道,“多谢管家的好意。”
管家不再强求,他朝婢女使了眼色,婢女毕恭毕敬向奇士行礼道谢,便又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她的手刚碰到大块松软干燥的泥土,便轻轻“啊”了一声。
在场所有人都瞧见,地面经触碰有些松散的土壤边,露出雪白戏服的一角。
戏服上还密集沾着因脱水轻微泛黄的细碎泥土。
是白日桂花台上唱《牡丹亭》片段的女子所着戏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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