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迅速出门查探究竟,原是一个侍女在急急忙忙赶路时,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端着的铜盆,也撞到了几个同是赶路的人,铜盆落地砸出一声声脆响。
此时门外一片混乱,侍女们慌乱地收拾着,水在地上冒出一股股白色水汽。
央平见状,皱眉问道:“大中午的,端这么多滚水去哪里?也不注意些。”侍女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不愿作答。
央平见她们含糊其辞,有些着急,索性不再追问,直接带着秦烈,连忙跟着前面几个已经走远的仆人一路追了过去。
秦烈似乎有所感觉,他问了央平一个问题,“你阿妈在去中原前身体状况如何?”
央平毫不犹豫地回答“非常好,阿妈身体一向强健,从未出现什么问题”。
央平和秦烈一路跟随着前面送水的仆人,穿过长廊,来到后院领主的居所。
刚靠近屋门,他们便听到屋内传来领主的严厉训话声,
“我花费不菲,从西藩各地请诸位名医来藩都治病,这几日好吃好喝招待,名贵药材、各类器具任君使用,为何夫人的病不见好转,今日反倒愈加严重!?”
说到这里,领主的声音里已然夹杂着压抑的怒意。紧接着,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茶杯摔碎声,震得屋外的两人心头一颤。
秦烈跟着央平默默走进门内,堂内站着几位医师穿着的人,全都低头埋首,缄口不言。
他们中大都是明显的藩医打扮,有一两位是中原医师的模样,个别甚至着巫蛊之装。
二人往堂内走着,路过堂桌时,秦烈的目光被桌上的半碗汤药吸引。
那汤药呈现血红色,汤液中透出微微金色的光泽,散发着一股特殊的香气,这气味除了带有有淡淡的甘甜,还混合着一种非常特别的土腥味。
秦烈一下便识出这是雪岭冰参所熬制的汤药,显然,领主夫人已经试过此物,但疗效不如预期。
这些享誉各地的医师们办法用尽,夫人的病情也毫无起色,才会引得领主大怒。
此时,正怒气难消的领主瞥见央平走进门口,顿时大吃一惊。
当他的视线转到央平身后的秦烈时,更是始料未及,随即,领主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神情,严肃地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不等央平说话,秦烈率先开口,
“领主,夫人之病,我可能略知一二。夫人大概是染上了一种时疫,此病唯有中原地带有,藩医们不了解也是自然。患此病者,畏寒体虚,偶有加重,久治难愈。在高原地带,这种寒症只怕更加凶险。可否让我看一看夫人,或许能找到一些办法。”
众医师回头打量这个不过8岁出头的孩子,脸上难掩嘲讽之色,领主夫人此时正值病情高峰,症状最为严重。
他们行医数十年,在此共同商议,用尽良方名药方尚不能见效,如果领主此时真的信了这个小儿能有本事妙手回天,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众人目光转向领主,他显得有些犹豫,但似乎在很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片刻后,他挥了挥手,点头同意让秦烈进内屋查看夫人,留央平在此等待。又担心出了岔子,他便带着其他医师也一同再次前往。
秦烈跟随一个侍女进入屋内。领主夫人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几床厚重的被褥,最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完整的虎皮以增加保暖。
她此时神志已不清晰,四肢无力,脸色苍白如纸,体温骤降,侍女们正用热水浸过的帕子不断擦拭她的四肢和额头,但亦无作用。
秦烈见状,心中似乎已有了定论。他胸有成竹地说道,
“果然,夫人确实是患了中原的罕见时疫——‘绝迹天’!不过,我有一法暂时可解,还请各位侍女姐姐们帮忙打开门窗,把夫人搀扶起来到通风处坐下。”
说罢,他走到房间的案桌前,顺手拿起一把蒲扇。
此时正值9月中,天气暑热未消,本应是用扇子的好时节,但领主夫人却因寒症发作,根本无法承受这风凉之物。
秦烈的举动引得众人一阵错愕,不明白他究竟意欲何为,侍女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互相对视,迟疑不前。
“绝迹天?”几位医师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名字。
一位中医打扮的老医师皱眉问道,“我在河洛学医问道十余年,也没曾听过此病。你这个小儿可不能在这里胡说害人。”
另一位医师也跟着质疑道“小孩,领主夫人此时寒气深重,只怕你让她受凉,寒气会深入骨髓,到那时即便华佗再世,也回天乏力”。
秦烈轻蔑一笑,逐一回到,
“先生确实精通医理。方才我在门口,看到堂桌上有半碗用北地雪岭冰参熬制的汤药,此物珍贵,升血活络,驱寒祛湿,药效神奇。大家在此看病数日,想必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毫无进展,才寄希望于这个杀手锏。可领主夫人服用此药后非但未见好转,病情反而更加严重至昏迷不醒。各位不也是觉得奇怪,不知道做何办法,才在大厅里商议对策吗?正因为此病的机理并非普通寒症,自然不能以寻常方法应对,这才是各位束手无策的真正原因。”
随后,秦烈看向那位中医打扮的医师,大声说到,
“‘绝迹天’,乃玄阳城内近年特有的时疫,你离开中原的时日应该不短了,自是不知,但此病我相信领主此去河洛一定有所耳闻。患病者平时畏寒嗜睡,尚能忍受,但病发时,四肢无力,寒冷至极,痛苦不堪。若不正确医治,如同今日,只怕极寒攻心,危及生命,你们一个个难辞其咎!”
此言一出,医师们应声跪地,都在求饶“领主英明,可不得听信此儿妄言”。
秦烈坚定的看着领主,内心确信领主会认可他的请求。“听他的,打开门窗”,床边传来领主无可奈何但又不得不试的声音,侍女们纷纷行动起来。
领主亲自抱着夫人下床,按照秦烈指示,搀扶她坐立在最为通风的位置。
秦烈起手用力封住领主夫人的大椎,心喻,风门等几个关键穴位,毕竟才8岁,几处力道不够,他便用力多试几次。
完成后,他在领主夫人的背后注入一股浅浅的真气,他眉头紧蹙,额头已有豆大的汗珠。
随后,秦烈借来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在夫人的右手食指指尖刺出一个小孔,只见血行迅速,如丝线一般流出。
他拿起蒲扇,轻轻地为夫人扇风,众人屏气凝神,屋内异常安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领主则神情忧虑,眼中满是对夫人的关切与担忧。不多时,夫人指尖的血流减缓如滴状,她轻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从神情模糊中清醒过来。
房间里的气氛开始缓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秦烈见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看向卧房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央平已经站在了那里。
此前,领主怕他担心,便不让他跟着秦烈一起进来,此时的他眼眶通红,显然刚才情绪极为紧张。在他前面还站着一位小姑娘,泪水已布满全脸,脸颊绯红。
秦烈定睛细看,这不正是今天中午给他送吃的,被他吓跑的那个小侍女吗?想必她就是德吉了,这对兄妹还真会挑日子,秦烈心中不禁感叹。
兄妹二人走进屋内,站在父母身旁,央平强忍着泪水,轻轻唤叫了声,“阿妈”。领主夫人用力抬起手,抚摸他的头,眼中满是慈爱与心疼。
小女孩德吉则紧紧依偎在领主怀中抽泣,领主夫人笑着对她说到,“我们可爱的小德吉,不要哭泣,阿妈只是中暑晕了过去,身体好着嘞。”
秦烈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自己的父母不知目前情况如何。
过往这些年,父母虽然恩爱,相敬如宾,父亲对自己也寄予厚望,但似乎总缺少这种一家人之间的温情时刻,或许,这就是天机的处事方式,让亲情隐忍内敛得有些遥远疏离。
“你来包扎伤口,愣着干啥”秦烈向之前质疑他的医师命令道,那位医师愣了一下,连忙上前处理领主夫人的伤口。
秦烈随后转身对其余的医师说道:“各位医师前辈们,房里的被褥、热水、汤药暂时都不需要了,可以撤掉了,就有劳各位帮忙了。”
说完,他又转向屋内服侍的几位侍女,温声说道:“各位姐姐们,今日辛苦了,有劳你们扶夫人回床上稍作休息。”
其中几个侍女正是平日里给他送过食物的姑娘,秦烈对她们眨了眨眼,眼中透着一丝顽皮和谢意。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忙乱,这些平日里习惯了颐指气使的名医们,收拾东西时显得格外笨拙。侍女们看着忍不住笑意,准备上前帮忙,却被秦烈轻轻拦住。
此时,一名游医打扮的医师悄悄挪到秦烈面前,用中原话低声问道,
“小兄弟,你医术如此了得,出自哪门哪派啊?刚刚我看你的这套疗法甚是独特,有时间可以请教请教吗?”
秦烈打趣地小声回道,“我啊,师从中原杂家,博采众长才有惊奇疗法,先生在哪里行医啊?以后有时间我可以专程拜访,跟您切磋一番。”
那游医答道,“我四海行医,藩北雪山,南越丛林,中原河洛,无处不去,如果在藩都,就在达瓦集市,东市五排四房留下便条,自可联系。”
“有机会定去拜访。”秦烈默默记下,便走往央平身边,轻声说到“央平,你阿妈已无大碍,你不必担心,带着德吉去休息吧,你阿妈还需静养”。
随后,他转身看向领主和夫人,继续道“领主,我还有些关于此病休养和注意的事要与您和夫人单独谈谈,可否行个方便?”
领主微微点头,举手示意,屋内的人迅速收拾完毕,纷纷退了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下秦烈和领主夫妇二人。
秦烈神情变得严肃,开口道:“领主,夫人,你们应该知道,夫人所患的并非什么时疫‘绝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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