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将思念谱成歌

电话挂断后,手机屏渐渐幕暗了下去,卧室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运作时发出的微弱嗡鸣。言澈却觉得,这片寂静与通话前已然不同。先前是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真空,如今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温润的、流动的东西,像夜雨过后潮湿而清新的空气,充盈着他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时屿最后那句“知道了”的余音,那么轻,却又那么沉甸甸地落在他心尖上。他没有立刻起身,依旧保持着接听电话时的姿势,背靠着冰冷的镜墙,坐在地板上。心脏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地撞击胸腔,而是以一种坚实而有力的节奏跳动着。

他抬起手,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那里仿佛还留存着听筒的微温,以及更抽象的、属于时屿的微弱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包裹了他。原来,被自己最在意的人理解、接纳的感觉是这样的。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是安静的倾听和一句简短的认可,就足以驱散盘踞多日的阴霾。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在电话里哽咽失态的样子,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羞赧,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在时屿面前,他似乎不必永远扮演那个阳光开朗、充满活力的后辈。他可以脆弱,可以害怕,可以展示那些不完美的、阴暗的角落。而时屿,会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却无比真诚的方式,接住他的所有情绪。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自由。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高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言澈眯了眯眼,适应着这久违的明亮。他撑着地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的四肢。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份早已凉透、由夏然悄悄放在门口的早餐上。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突然袭来,伴随着一种想要重新好好生活的冲动。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食盒,触手冰凉。但他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将其原封不动地放回,而是径直走向微波炉。加热的“叮”声响起后,他打开食盒,里面是简单的白粥和几样清淡小菜。他坐在小桌前,拿起勺子,一口一口,认真地吃了起来。粥是温热的,顺着食道滑入胃里,带来一种切实的慰藉。他要好起来,他不能就这样垮掉。不仅是为了自己,为了团队,更是为了……那个在病房里,却依然会关注他过往伤痛的人。

他想做音乐。

不是公司安排的练习曲,不是迎合市场的流行套路,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倾诉的声音。那股在胸中激荡的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被理解的巨大感动、无法言说的思念、以及想要变得更强大的决心——所有这些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满溢出来。他需要找到一个载体,将它们安放。

他拿起自己的木吉他,坐在地板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动着琴弦,破碎的、不成调的旋律断断续续地流淌出来。他试图捕捉内心那种汹涌却无法言说的情绪——是得知时屿受伤瞬间的恐慌,是看到对方回复“不疼”时的心疼,是回忆起电话里那声轻微呼吸时的心悸,是漫漫长夜里无法排遣的牵挂,也是对未来重逢的、渺茫却执着的期盼。

窗外的光线从明亮到昏黄再到漆黑。渐渐地,那些音符开始有了方向。

一段舒缓而深情的旋律线条慢慢浮现,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流淌。它不激烈,不张扬,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像是在诉说着一种不敢轻易触碰、却又无法忽视的珍贵情感。言澈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时屿的脸庞,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不是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天王时屿,也不是在病房里苍白虚弱的伤者时屿,而是那个在“回声馆”后台,听他笨拙表达崇拜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笑意的时屿;是那个在录音棚里,因为他一个大胆的和声建议而微微挑眉、认真思考的时屿;是那个在电话那端,用安静呼吸陪伴他倾诉所有恐惧的时屿……

思念,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化作了指尖下流淌的乐章。

他反复弹奏着那段主旋律,不断进行修改和调整。时而加入一些切分节奏,让旋律更富有动感和期待感;时而又回归到最原始的舒缓,强调那份深植于心的温柔。他尝试着不同的和弦进行,寻找最能表达那种复杂心境的色彩。有时觉得某个转折太过直白,便将其修饰得更加含蓄内敛;有时又觉得情绪不够饱满,便加入一些富有张力的延留音。

他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忘记了身体的疲惫。渴了就喝一口水,累了就站起来活动一下,他将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到了这初具雏形的曲子中。这不再仅仅是一段旋律,而是他内心世界的具象化,是他想说却无法直接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填入歌词。一些破碎的句子在他脑海中闪现:

“寂静的深夜里 / 听见呼吸的频率 / 穿过冰冷的距离 / 温暖了孤寂……”

“伤口还会疼吗 / 笑容还勉强吗/ 多想能有一双翅膀 / 立刻飞到你身旁……”

“那些说不出口的牵挂 / 谱成旋律告诉你啊 / 就算风雨再大 / 也有我在等你啊……”

歌词有些稚嫩,但无比真实,每一个字都源自他最真切的情感波动。他低声哼唱着,用笔在随手抓来的五线谱纸上飞快地记录下那些灵光乍现的音符和词句。卧室里,回荡着吉他声和他偶尔低沉的哼唱声,一种专注而充满创造力的氛围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NOVA的队长墨徊站在门口,他本来是过来看看言澈的情况,准备再劝他吃点东西。然而,当他看到里面的一幕时,却顿住了脚步。

言澈背对着门口,坐在钢琴前,微微低着头,肩膀随着演奏的动作轻轻起伏。午后的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专注而沉静的轮廓。流淌出的音乐不再是平日练习时那种精准却略带程式化的感觉,而是充满了丰沛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那旋律优美而忧伤,却又在深处透着一股坚韧的、向上的力量。

墨徊没有立刻出声打扰。他靠在门框上,静静地听着。作为NOVA的队长,他无疑是团队里最细心的成员,他太了解言澈这几天承受的压力和内心的煎熬。他见过言澈强颜欢笑的样子,也见过他深夜独自发呆的落寞。但此刻,从这音乐中,他听到的不是崩溃和消沉,而是一种……蜕变。

是一种将痛苦和思念转化为动力的能量。是一种破茧重生般的坚韧。

墨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欣慰和隐隐的担忧。欣慰的是,言澈似乎找到了情绪的出口,并且重新燃起了对音乐的热情。担忧的是,这音乐中蕴含的情感实在太浓烈、太个人化了,几乎像是一封公开的情书。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情感的源头,与那位正在医院休养的前辈有关。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言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身体微微放松下来,但眼神依旧亮得惊人。

墨徊这才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练了很久?”墨徊的声音温和,带着惯有的关切。

言澈闻声转过头,看到是墨徊,脸上露出一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墨队?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我没注意时间。”

“刚来一会儿。”墨徊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写满音符和潦草字迹的乐谱上,“新写的曲子?”

“嗯。”言澈点点头,眼神中带着点期待,又有点忐忑,“就是……随便瞎写的。”

墨徊拿起乐谱,仔细地看了看。他对音乐相当的鉴赏力,这曲子的结构和旋律都显露出不俗的潜力,尤其是其中蕴含的情感张力,非常打动人。

“旋律很美。”墨徊真诚地称赞道,然后指了指那些歌词片段,“这是……歌词?”

言澈的脸微微泛红,像是被人窥见了心底最深的秘密,含糊地“嗯”了一声。

墨徊没有追问歌词的具体指向,他只是看着言澈,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澈澈,这首曲子……和你以前写的风格很不一样。情感非常投入。”

言澈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键:“就是……有些心情,想用音乐表达出来。”

墨徊沉默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音乐是很好的表达方式。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你要知道,你现在写的这首歌,如果被公司或者……其他人听到,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联想和麻烦。”

言澈身体微微一僵。他明白墨徊的意思。时老爷子的禁令犹在耳边,他和时屿的关系是眼下最敏感的禁忌。一首充满个人情感的原创歌曲,无疑是在触碰那道高压线。

但他抬起头,眼中却闪过一丝罕见的倔强:“墨队,我知道。但我只是想写出来。就算……就算只有我自己知道是写给谁的,我也想把它完成。”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那里面有一种经历了风雨后沉淀下来的东西,让墨徊无法再出言劝阻。他看到了言澈的成长,也看到了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

“好吧。”墨徊最终点了点头,“你想写就写吧。不过,在完成之前,尽量小心些。好在咱们的宿舍是独栋别墅,外面的人应该听不到。”

这是默许,也是保护。

言澈感激地看着墨徊:“谢谢你,墨队。”

墨徊笑了笑:“跟我还客气什么。好了,别练太晚,记得吃饭。晚上团队还有合练,别把精力耗尽了。”

说完,墨徊便转身离开了言澈的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言澈重新将目光投向谱架上的乐谱,手指轻轻拂过那几个他刚刚写下的字,作为这首歌暂定的名字——《想念你》。

这是一个简单到直白的名字,却承载了他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汹涌情感。他知道前路依然艰难,禁令和压力依然存在。但此刻,拥有音乐,拥有这份可以尽情倾诉的思念,他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一切的弱者。

他将思念谱成了歌,将情感化作了音符。这或许是他现阶段,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有力的反抗与坚持。这首歌,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是他日夜不休的牵挂,是他所有的愧疚与期盼,是他在这场被迫的分离中,唯一能抓住的、与那个人连接的浮木。他不知道这首歌是否有机会被时屿听到,但他依然要用最认真的态度,将它完成。仿佛这样,他的思念就能随着旋律,穿越重重阻碍,抵达那座琉璃塔的窗前。

第四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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