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谨又回军营里去。
只每日都要回来，看眼钟晴，再去书房接着忙碌。
不过五日，付忠国吃不消了。
虽之前也忙过。
但从不曾像这样没日没夜的，五天下来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铁打的都受不了。
连夜抽空回来，跑去和小绿嘀嘀咕咕。
白天小绿送饭给钟晴时，唉声叹气。
钟晴失笑。
这小绿还是小孩子心性，易谨又将她护得很好，从不会表里不一这套。
此时，拿眼觑她。
眼神明晃晃的：快问我！有事要说！！
钟晴放下笔：“怎么了？”
小绿忙不迭，竹筒倒豆子似的：“忠哥最近说他近来已接连五日没睡超过两小时的觉，瘦了十来斤，面黄肌瘦没人爱。还说近来军部每日火气冲天，那些大帅司令们各有山头，各有打算，见天吵，有时还能打起来。可怜他们几个做副将的，他们还欺负他年纪轻，抱团欺负他！”
钟晴轻轻啊了一声。
那她在这里，是不是给易谨添了很大的麻烦？！
“忠哥还说，眼看快出征了，将军每日不在军部就去检阅军队，每日加练，近来还常去军校，把那些个学生们操练得生不如死！”
钟晴回神：“又快打仗了？”
小绿疑惑：“一直在打啊。”
“只不过将军又要率军领战，将军回国至今，一年里只年初在家里呆几天，有时军情紧急，年也不得过，常辗转各地打仗。”
“听忠哥说，之前一直在筹备，快则半月，慢则一月，也要走了。”
钟晴愣愣的。
再看不进半页，写不出一个字。
辗转反侧，夜半时分，才听得院子里有动静。
起身，从窗帘间隙看去。
灯光里，易谨一身戎装下了车。
身材高大俊挺，戴着军帽，看不清神情。
钟晴回床上躺着。
辗转。
不久，脚步声响。
钟晴不敢动，莫名紧张起来。
门开。
脚步声近。
易谨见了她，连日来的疲惫烦躁如冰雪消融般瞬间消失。
爱她，再累的日子里，看见她也能从心底开出欢喜的花儿来。
张女士真真写到他心里去了。
易谨俯身，替她掩了掩被子，于她眉间轻轻一印，又站着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又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楼下的汽车声又响起。
他每次回来，都会来看一看她么……
次日，早饭时。
钟晴用罢了饭，问：“将……付先生，有没有说，何时出征？”
小绿想了想：“昨夜回来拿了文件就走了，没来得及说几句。不过，忠哥说今晚应该能回来睡个好觉的，军部的会昨天结束了，吵了七八天，终于吵出了章程。”
钟晴嗯了一声，道了声谢，去暖房里坐着。
她在书房里写不下去。
只坐在暖房里，看着这一畦畦的菜蔬，想着易谨的农业梦想，方能静下心来好好思索以后的事。
午后，钟晴正在暖房秋千上，微微荡着。
眸微闭，晒着温暖的春阳。
上午半天，她已打定了主意。
心定了，便觉懒懒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好像又回到了十四五岁时，独自一人。在后园亭子里，海棠花树下，玫瑰花丛中，闭目休憩的悠然闲适。
易谨回来，便瞧见这样的景象。
一畦畦整齐的菜地里。
钟晴难得穿了靛青夹棉旗袍，底下白色百褶裙衬，脚上一双青棉鞋。
不施粉黛，发自然垂下搭在肩上，额间头发下，两弯细细柳叶眉，眸微闭，鼻尖不大不小，唇角一抹笑，菩萨似的宁静平和。
就像他梦里那样。
易谨站暖房外怔怔瞧着。
心随那秋千一样，慢悠悠的，慢悠悠的，荡漾着。
似他眼神太过灼热。
钟晴睁眼。
看见他。
绽开一抹朗然明媚的笑。
易谨似乎从这粲然的笑中明白了些什么。
也勾唇笑得朗然。
二人就这么对视笑着。
付忠国到处找易谨，见他二人就这么傻站笑着，忙转身小跑找来相机。
咔嚓！
画面定格。
易谨转身。
付忠国端着相机晃了晃，笑得奸滑：“老大，你得求我了！”
易谨笑撵他：“滚！”
付忠国轻哼。
有本事照片洗出来你别要！
转身一溜烟跑了。
易谨这才踏步进去。
蹲下，平视钟晴：“想好了吗？”
声音像屋外的阳光。
温暖柔和。
钟晴微笑点了点头。
眸里笑意如星光点点。
易谨也笑点了点头：“钟晴，我再一次郑重表明我的态度，你的离婚，我知道的。记得我提过的，我家和夏家是世交。钟晴，在我看来，离过婚的你，正是破茧成蝶，自由翱翔肆意生长，你的离婚对你来说，是蜕变，于我，是幸运。所以……”
破茧成蝶……
蜕变……
浓烈灼热的情感冲破她心中的禁锢。
声音虽小，语气却坚定，钟晴抬眸直视易谨道：“那我等您尘埃落定。”
这话听在易谨耳里，便是允许的意思。
易谨的心软得像天上的白云，满手握住钟晴细软的手。
笑弯了眉眼，气质温柔：“好，等我。”
易谨笑开了。
发自内心的笑。
眉目朗然清澈。
钟晴看着他笑，也笑开了，眉眼舒展，宁静柔美。
心里的旧痛沉珂化作眼泪，从脸颊上滚下。
如释千钧重负，当真轻松肆意。
易谨见她流泪，有意逗她，一面笑，一面伸手从秋千上抱起钟晴，在玻璃房里转起圈圈。
“呜～”
钟晴眼泪还挂在脸上，眼里却盈满笑意。
双手扶住易谨的肩膀，笑得露出牙齿。
见他如孩子般调皮，不禁也冒出一个胆大的想法。
心里紧张。
手心冒汗。
趁其不意。
钟晴迅速低头，在易谨左颊上，轻轻一印。
一触即分。
易谨瞳孔一缩。
果然呆愣住了。
如一头呆大鹅。
钟晴趁机站回地上，拉下他衣领，踮起脚，在他右颊上，又一印。
一触即分。
易谨瞳孔又是微微一缩。
素来胆小害羞的钟晴，竟会如此大胆？
钟晴却趁他呆愣之际，垂首，小碎步快速出了玻璃房。
她急需冷风给她火辣辣的脸颊和滚烫烫的耳朵降温。
一颗心，温暖如春。
徒留易谨，站在玻璃房里，摸着自己的双颊，笑了。
待易谨回到房子里，钟晴已在客厅里坐下，拿了本书，装模作样掩饰红润的脸颊水润的眸唇角的微笑。
付忠国见他进了来，挤眉弄眼的好不滑稽。
易谨拍了他一下：“去，绕圈五十。”
付忠国的眼角倒是真抽抽了，看着钟晴哀嚎：“夫人哪，您倒是管一管将军呐！”
又把钟晴闹了个大红脸。
易谨踢了他一脚：“赶紧去。”
付忠国磨磨蹭蹭的，嘴里还在佯装哭嚎：“夫人哪！！”
易谨又是一脚：“一百圈。”
哭嚎声卡在喉咙里，硬生生憋出一声鹅叫，垂头丧脸出去跑圈了。
娘的！
不高兴跑圈。
高兴还跑圈！！
逗得易谨钟晴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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