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戌时之时,有下人来请他们前往前厅用膳。
整个盛府被浓重的夜色笼罩,苏云漪几人来到前厅的时候,盛宪还没到。
听下人说,盛宪方从府衙回来,此时正沐浴更衣呢,让他们先用膳,不必等他。
话虽这么说,可主人未到,哪有客人先动筷子的缘故?
他们几人一动不动,忽然一道女声传了进来,“听人说,府中来了客人?”
声音的主人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她身着绛红色云锦褙子,蛾眉弯若新月,目若秋水,一张脸娇嫩地仿若要滴出水了,声音带着平江女子特有的绵软,同几人见礼,“小女映月,拜见各位。”
说是同他们见礼,一双眸子却是落在了赵无坷的身上。
苏云漪挑眉,见她竟然直接挨着赵无坷坐下了,她道:“想必父亲得晚些时候再来,小女先帮郎君倒酒。”
“多谢姑娘,不过我不喝酒。”赵无坷淡淡道,声音辨不出情绪。
“噗嗤——”
盛映月想必从未被人下过面子,此时脸上一阵窘迫,偏偏另一旁的燕季又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她的脸色瞬时红一阵白一阵的。
陈琰瞥他一眼,燕季捂住嘴。
好在盛映月也不是个吵闹的性子,很快便同赵无坷扯起来话题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郎君呢。”
赵无坷:“在下姓曲。”
说罢,抬眼见到盛映月一脸认真的神色望着他,他轻笑一声道:“名字,无可奉告。”
他少有这样冷淡的样子,从前在梁都,虽听惯了关于江王世子混账的传言,可人人都说他性子好,从不给任何人冷脸。
海瑾朝目光扫过赵无坷的面庞,打了个哈欠,又看向苏云漪道:“夫人,乌水姑娘脚伤未愈,属下去看看她。”
见他就要站起来,苏云漪连忙就说道:“不必担心,我已经让元七照顾她了,海侍卫就在这里同我们一起用膳吧。”
她也不给海瑾朝反驳的机会,说罢便拉着盛映月坐在自己另一侧,温声道:“盛姑娘莫要见怪,我家官人向来是这样,家规如此,他在外是不敢喝酒的。”
盛映月听此,红着脸看了一眼赵无坷,轻声道:“没想到曲郎君这般恪守家规,果真难得。小女是真的羡慕夫人,能有这样的一位官人。”
“那真是可惜了,我家郎君心里眼里可只有我们夫人。”燕季在一旁幽幽说道。
苏云漪扯唇,或许来之前他们应该也把燕季留在清园当中的。
“这位小郎君是何意?”盛映月脸上慌乱,轻轻咬着下唇说道,“小女绝没有那个意思的,我只是……”
看她急得都像是要哭出来一样,苏云漪连忙温声说道:“你别多想,他就是随口一说。”
她拉住盛映月的手,女子的手柔弱无骨,或许是肌肤过于娇嫩,苏云漪所触碰之处便显得通红。
“我们初来平江,前两日遇到了些麻烦事,幸得令尊出手相助,才得以幸免。如今得以到贵府暂住,实在是我等之幸。”
盛映月抿嘴笑笑,轻声说道:“父亲是本地父母官,这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可我和官人还是想感谢一下盛知府,不知道大人平日里都有什么喜好?”
盛映月抬眸,同苏云漪四目相对,她轻声说道:“父亲平日里喜欢收集些古玩,我听说西市上就有许多稀奇玩意儿。还有一个月便是他生辰,原本我想着去那里看看,可惜,那里鱼龙混杂,我不便过去。”
“你不能去,我们夫人就能去吗?”燕季又嘀咕一声,心中不禁叹气,盛宪要过生辰,还不知道怎么劳民伤财呢。
陈琰终于忍不住了,抬手重重地敲了敲他头,低声说道:“主子说话,你别插嘴。”
少年撇了撇嘴,控诉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他吵吵嚷嚷的,声音将门外的蝉鸣声盖住了。
苏云漪抬眼望去,就见他呲牙咧嘴地捂着脑袋,燕季身着玄色劲装,这副样子倒像是一只炸了毛的麻雀。
再一转头,苏云漪身旁的盛映月便不见了。
哦,她又坐回到赵无坷身旁,温声细语地同他说话了。
她看起来怯懦,却又壮着胆子同赵无坷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话头,不过赵无坷却始终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一直到盛宪过来,他才同人打了声照顾,和苏云漪调换了位置。
“我来晚了,郎君不介意吧?”盛宪坐下对赵无坷说道。
赵无坷摇头,他道:“您好心招待我们,在下自然不会介意。”
年轻人神色淡漠,看起来浑身上下充斥着戾气。
盛宪心中知晓他不待见自己,他也不讨个没趣,笑着对苏云漪说道:“夫人不必拘礼,快用膳吧。”
说着,眼睛瞥一眼盛映月,笑着道:“这是小女。”
苏云漪点头,“方才您未过来的时候,我们与盛小姐相谈甚欢。”
“小女让夫人见笑了。”盛宪笑着道,“这几日我府衙事多,二位若想多在城中走走,大可让映月陪着你们。”
说罢,他又倒出来杯酒冲着赵无坷说道:“先前多有得罪,这杯酒我敬诸位。”
赵无坷却是毫不留情地泼冷水,“我不喝酒。”
“啧,这是嫌我这酒比不上梁都的?”盛宪叹气说道,“您不喝,我这心里不安心,总觉得您还在怪罪。”
赵无坷扯唇,“这是哪的话,在下岂敢对大人有怨怪之心。”
“父亲,曲郎君是真的不能饮酒。”盛映月适时说道,“他家中有规矩,咱们也不好抢人所难,不是吗?”
盛宪看向她,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我倒是不如你细心啊。”说罢他歉疚地看向赵无坷。
赵无坷只低头给苏云漪夹菜,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你酒量不好,喝了这酒,恐怕今夜就不能安生了。”
苏云漪冲他笑了笑,“知道了。”
“你们俩也别喝了,夜里还得留意着郎君安危。”海瑾朝对身旁的陈琰说道。
陈琰颔首,撇头看向已经喝了口酒的燕季,不禁沉默。
他着实不懂,为何他们要带这傻小子出来。
傻小子浑然不知,扬扬自得道:“放心,我酒量好着呢。”
用过晚膳,几人便回了清园。
当是时,明月映枝,夜半蝉鸣。
苏云漪正要回房,却被燕季拉着到了一边。
他虽喝了酒,但脸上却一点不显,一张圆脸越发得白皙,笑起来的时候一排牙整整齐齐的。
苏云漪回头,只看到赵无坷面上带笑地看着她,只是这笑太假,那双凤眼却像是粹了冰的。
她不禁心虚。
陈琰过来就要拉走燕季,“阿季,不许对夫人无礼,松手。”
却见少年拽的苏云漪更紧了,看着陈琰摇头,都快摇成拨浪鼓了,他恳求道,“就说一句话,你看行不行?”
心知跟醉鬼讲是讲不通的,苏云漪也只好顺着他,她对陈琰说道:“没事,小孩子喝醉闹脾气也是常事,我听他说两句,再不行的话,你就把他打晕送回房间。”
陈琰拱手应好,另一旁的赵无坷瞥一眼他们,抬腿便往房中走了。
一瞬间,院子里只剩下苏云漪和燕季两人。
苏云漪问燕季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只见少年晃着脑袋四处看了看,又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夫人,你一定要小心,那个盛映月一看就是不怀好意,你可千万不能让她有机会接近郎君。小心郎君被她抢走。”
他说罢就松开了苏云漪,晃晃悠悠地回了房里,留下苏云漪风中凌乱。
大费周章这半晌,他就为了和她说这个?
苏云漪扯了扯唇,叫来下人去煮醒酒汤。
回到房中的时候,赵无坷已经合衣躺下了。
苏云漪坐在床边,轻声唤道:“赵无坷,你睡了吗?”
青年端端正正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苏云漪凑近他,抬手碰了碰他细密的睫毛,只看到他立刻坐起身来瞪着她,“苏小四,你别打扰我睡觉。”
苏云漪歪头打量他,这人哪有一点困意,分明是装睡。
她道:“你今天可真奇怪,动不动就生气。我惹到你了?”
她认真的在脑海中回想了几遍,她绝对没有惹到这位世子殿下,元七他们便更不可能了。
他冷脸对盛宪还能理解,但她与他是盟友,可不受他的气。
赵无坷捂住自己发红的耳朵,“我没生气。”
女子的目光就这样落在自己身上,赵无坷越发不自在,担心她看出来自己的反常,他手一挥,灯灭了,而后背对着苏云漪躺下了。
苏云漪:“……”
没生气你吹什么灯,她还没洗漱呢。
“给我把灯点上。”她戳了戳赵无坷的后背,命令道。
许是在院子里吹过冷风的缘故,女子的指尖微凉,隔着薄薄的中衣透过来,赵无坷忍不住想起方才,她凑过来,气息喷洒在他的脸庞上,她有些凉的手轻轻一碰他的睫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立马坐起身来,在黑夜里摸索着下了床,去给那不依不饶的姑娘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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