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雨过月华生(八)

月光透过纱窗照在床帐上,透过床帐,赵无坷可以窥见苏云漪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的身影。

他抬手捂住心口,这一整日,这个地方已经不知道因为苏云漪跳动多少次了。这种感觉很陌生,教人觉得烦躁。他原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情绪了。

可偏偏苏云漪提起来别的男人时他在意极了,明知道她没那个心思,她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显得他心思不正。

燕季拉着她不放的时候,他便恨不得将他拎起来扔得离平江府数千丈远,让他再没机会走到苏云漪面前。

这念头甫一现出之时,他便直觉不对。他从不是这样的人,一碰上苏云漪就全都乱了。

生平第一次,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慌乱’二字,他得静一静,想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或许他并不希望自己想明白,只是想为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缘由。

他不敢再去和她接触,不敢再同她说话,偏偏这姑娘又是将他“叫醒”,她每一次触碰都在告诉他,他就是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简直荒谬。”他嗤笑道。

苏云漪梳洗完过来的时候就见他突然坐起来,一双秀眉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右手时而捂住心口,时而捂住脸,最后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她也没听清。

发觉她盯着自己看,赵无坷瞬时攥紧了被子,一张脸涨的通红,半晌后艰难地吐出来两个字:“你看我干嘛?”

然后盯着女子不解的目光躺下了,“睡了。”

苏云漪抿唇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病?”

话刚出口,她直觉这话不妥,又改口说道:“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想起来他方才捂心口的模样,她心里大惊,他该不会是有心疾吧?

苏云漪觉得自己想对了,难怪今日赵无坷看起来这么反常,莫非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所以才这样,而他方才喃喃自语,恐怕就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看着他的背影,苏云漪叹气,“赵无坷,不然你回梁都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不过你死……不对,走之前能不能先把当初在留郡的事情告诉我?”

话毕,只见男人立马坐起身来,一双凤眼中充斥着淡漠而麻木的神色,“过河拆桥?”

他瞪着她,气道:“燕季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回来就想着踹开我,怎么,你现在觉得有海瑾朝和燕季在,所以不需要我了?”

苏云漪眼皮一跳,她连忙解释道:“你不是身子不好吗?我想了想,先前是我做的不对,不该在没有了解你的情况下就让你跟我来平江。”

她边解释边在心口劝解自己,像这种遇到大事的人,很容易就会情绪失控,她得先安抚住他。

“我身子好着呢,用不着你担心。”赵无坷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声说道。

她温言软语地同他说话,那股异样的感觉又出现了,赵无坷不禁捂住心口。

苏云漪担忧的看着他,“你心口疼吗?”

听说心疾很难治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她有点担心,倘若他死了的话,那留郡的事情她又得从别处下手。

“不疼。”赵无坷嘴角微微上扬,他将手放下。

苏云漪抿唇,她轻声道:“不如明日我陪你去看看大夫?”

赵无坷瞬时感觉自己嘴里又出现先前那口苦药汤子的味道,一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先前的汤药不是还有?”

苏云漪摇头,“可那些药并不治心疾。”

只可惜上次他也没跟她说清楚,早知道他有心疾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我又没心疾。”赵无坷蹙眉道。

苏云漪目光下移到他胸口,又抬眼见他一脸的不解,漠然道:“你没心疾捂什么心口?”

赵无坷一噎,梗着脖子道:“反正跟你没关系。”

苏云漪:“……有病。”

见她一脸无言以对的神色看着自己,赵无坷重新躺下,“你自己乱想,还赖在我头上。”

见他就要合上眼睛,苏云漪连忙又道:“先别睡,我有事跟你说。”

“我有病,听不得。”连着在她身上吃瘪几次,赵无坷有心‘报复。’

苏云漪蹙眉,隔着被子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说正事。”

赵无坷:“……”

“方才在外面,我不方便同你说。”苏云漪躺下后,侧身看着他说道。

赵无坷哼笑一声,“燕季缠着你呢,你怎么说?”

苏云漪瞥他一眼,提醒道:“平日里你使点郎君的小性子我可以哄着你,但正事上,你最好知道点分寸,少跟我阴阳怪气。”

说罢,她又在赵无坷腰上掐了一把,继续道:“方才在前厅的时候,我发现盛映月的手上有伤。”

赵无坷侧过身看着她:“你觉得这伤不寻常?”

“嗯,倘若是寻常的伤,她不至于用厚重的妆粉遮住。况且我看她身姿纤瘦,可她手……却像是肿了。”苏云漪蹙眉道:“况且她又刻意提起来西市,我想,她应当是在提醒我们些什么。”

她双手紧攥,这是苏云漪纠结时候常有的动作。

赵无坷启唇,“你在担心什么?”

“盛映月是他的女儿,未必这不是他们设下的圈套。”苏云漪沉吟道,“况且即便我所猜测的是对的,那我们帮她能有什么好处,别是平白耽搁了我们的事情。”

赵无坷听她说罢这些话,笑出了声音来。

苏云漪蹙眉,偏头看到青年那双极亮的眸子,映照出她脸庞上的扭捏之色。

“我说,你想帮人就帮人,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赵无坷轻笑道,“干嘛在人前故作冷血。”

苏云漪抿唇,“我没想帮她,你多想了。”

“那你这大晚上的折腾我,跟我说这些话,不是你想帮她?你若真的不想帮她,明知道可能是个圈套的情况下,你根本就不会提。”赵无坷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这姑娘总是这样,明明是关心人,偏偏还要扯出来一堆旁的话,装作一副坏人模样。

眼下苏云漪吃瘪,她狠狠剜了他一眼,“少以己度人,你要是想帮她就帮她,出事了的话,别连累我。”

而后她吹灭灯睡下了。

……

翌日,用早膳时,苏云漪两人就打算着要去西市走走。

因担心乌水,海瑾朝提出来要留下。

苏云漪蹙了蹙眉,却也没什么由头辩驳。

一旁专心用膳的燕季听此,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就说道:“那我也留下!”

海瑾朝挑眉,难得调侃他,“你不想上街逛了?”

燕季抬头,对上苏云漪那双杏眼,又连忙低头继续吃饭。

天知道他今天早上刚醒就想起来自己昨夜那副鬼样子,太丢人了。

现在他是真的没脸面对苏云漪。

再说他昨天晚上可看到了,赵无坷看他的眼神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他再也不敢喝酒了。

陈琰瞥他一眼,忍着笑意提醒他道:“慢点,别噎着了。”

平江的集市分东西市,东市多是些日用之物,左右逃不过衣食住行。西市则的商贩多是些来自于外地的商人,这几年大周放宽了通道,同周边各国多有交易。

为了方便通商,官府更是划分了东西市来供人买卖。

苏云漪走在街上,脑海中反复回想昨日盛映月同她说的那些话。

倘若在西市有破口,那她该怎么才能找到。

“郎君,夫人。”陈琰看这两人这一路上也不说话,再看赵无坷,有意同苏云漪隔了些距离,还以为是昨夜燕季的言行使得他们生了隔阂,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道:“昨夜阿季喝了酒,不当之处,属下替他道歉。”

苏云漪摇头,轻声道:“无妨,燕季年纪还小,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

不然他尴尬,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尴尬。

陈琰叹了口气道:“其实他酒量是真的很好,他昨日也没夸口。或许……他也是想到伤心之事,所以才醉了。”

苏云漪诧异,“伤心之事?”

“阿季的母亲和家母是亲姐妹,他在永州出生,姨父姨母只得了他这一个儿子,宝贝的紧。他原本也是无忧无虑地长了几年,直到他六岁那年,姨父家中来了位女子,说是选房的亲戚。姨母心善,又怜她孤苦,将她留在府中照应。可没过几月,姨父便将那女子纳为妾室。当晚,姨母便发病过世。后来官府才查出来,那女子刚到永州的时候便已经在她的膳食中动了手脚。

那时燕季年纪小,身边没了母亲提点,那女人哄着他喝了酒,便要趁人不知将他推入井底,要不是母亲恰好赶到永州,只怕他也活不到现在。”

陈琰叹了口气,“那以后,阿季便有意锻炼酒量。他平日里看起来话多,可其实心事都藏心里。他看事情简单,昨日在盛府,想必也是想岔了,才拉着夫人说了那些话。他心里,是不想再看到有女子像姨母那样断送了性命的。”

六一儿童节快乐!

昨天端午忘了说了,补上端午快乐[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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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雨过月华生(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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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舟渡
连载中沈清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