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去吗？”
“非去不可。”
“……那你进山后要听我的。”
约法三章后，陆石最终还是答应了萧漓的要求，两人着手准备进山。
宽阔敞亮的院子里，萧漓从铁匠家拿回刚打好的袖箭，正在往上面涂抹调制好的药汁。
陆石则在磨刀。
进山不是小事，准备得越齐全越放心。
只是这几日他总是回想起那个夜晚扒着萧漓嚎啕大哭的自己，面上不免有些赧然，磨刀的动作也时断时续。
余光瞥了他一眼又一眼。
直到面前伸过一只瘦白的手，秀美颀长，指骨分明——
拿过了他手里的刀。
陆石抬头，脸上的热意还未下去，就见萧漓正把那药汁往锋利的刃尖上抹，垂下的眉眼显得格外温和。
他心跳乱了一拍，于是没话找话道：“这是什么？”
萧漓：“能让飞禽走兽麻痹的草药。”
陆石“哦”了一声，突然说道：“也许你以前是个大夫，才认识这么多草药。”
他说的自然不是老王头那种村里的赤脚大夫，而是出生杏林世家，自幼辨药识药，出入有药童跟随，逢人便要被尊称一声“萧公子”的富庶之家。
想到这，他心中不由一空。
若真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富贵公子，想必家里早已妻妾成群，到时……
他正胡思乱想，就听“铿”一声清响，萧漓将抹好药的刀搁下，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你猜错了，也许以前的我是个专干坏事的歹医，被人报复了才流落至此呢？“
陆石摇头，笃定道：“不会。”
人的记忆虽有失，品性却不会变。若萧漓当真心术不正，也不至于两年时间都和小宝窝在茅草屋里了。
他拿来麻绳，仔仔细细将萧漓的袖口和裤脚通通扎好，边嘱咐道：“山里蛇虫鼠蚁遍地爬，一不小心就会惹上，尤其有种山蚂蝗，会从树上跳下来追着人跑……”
萧漓一字一句都听着，时不时点头答应，态度极好。
陆石仍是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这才去关门窗，又将屋里的钥匙串起来给小宝挂在脖子上。
“饭菜都热在锅里，你过一个时辰便去添几根柴，若是晚上我们还没回来，就叫杜婶来陪你，最迟明天一定回。”
萧小宝扒着窗框连连点头，表情不舍。
陆石大步折返回去抱了抱他，低声对他耳语：“院门口我设了陷阱，坏人来了就会掉进坑里，还有堂屋和正屋前……你要避开。”
萧漓则是直接塞了一支抹了药的铁箭给他。
“只要进屋不出声的都是坏人，你就躲起来偷偷拿箭戳他。”
他冷酷无情地说。
陆石生恐带坏了孩子，怎知小宝接过箭反而兴奋不少，握着小拳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我一定戳他个对穿！”
千叮咛万嘱咐，两人终于告别小宝，又去拜托了杜婶，这才往山里走去。
天色半阴不阴，山脚的树木被风吹得呼啦直响，越往上风反而越小，等翻过村里人经常砍柴的这座山坡，下到山谷时肆虐的寒风反而偃旗息鼓，吹不进参天大树织成的密林中。
通泉草生长在山间深洞里，喜温暖湿润的环境，行走的这片密林虽繁盛，却不是它的生长地。
“我们新家的房梁，就是在这砍回去的。”
厚厚的松叶在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陆石指着身边根根粗壮需一人环抱的松树林对他说：“这里很少有人过来，小心脚下。”
他走在前面，用棍子一点一点捅着地走。
地上的松叶太厚，掩盖了地形，有些地方看似平坦，实则是个深坑，人掉下去找都找不到。
又往前走过一段，眼前景色陡然一变，铺天盖地的绿迎面扑来，霸占了整个视野。
幽深、野蛮、肆意生长……
巨藤缠绕着树木冲天而上，到处都是垂落下来的藤蔓，不知名的蕨类遮蔽在头顶，游蛇自长满青苔的岩石上经过，昂起头冲他们嘶嘶吐着信子。
陆石一刀将它钉在了原地。
“现在多数走兽都找地方冬眠了，但还是会有一些例外，这还是天苏山脉边缘——”
他动了动唇，似是还想劝萧漓回去，后者却从腕上绑着的袖箭中取出一支握在手里，舔了舔因连续爬山而泛白的双唇。
“走吧。”
陆石默了默，提起刀走在了他前面。
密林中并非完全没有声音，各种动物的动静隐秘而细微，躲在叶子背面爬行的，倒挂在藤蔓上捕食的，还有悄摸摸跟在他们身后好奇地探头探脑的。
“那是什么？”萧漓眼角余光瞥到身后一道影子闪过，躲在了树后。
“一种鹿，傻得很，应当是没见过两条腿走路的，不用管它。”
陆石解释着，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它们就喜欢住在洞穴里，不如我们跟着去看看？”
萧漓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用棍子拄着地一步一步跟着挪，偶尔见到一些名贵药材便挖起来收入布口袋里。
山脉腹地从未有人造访，各种药材经年累月受天地滋养，多得跟雨后春笋似的，且年份都不短。
他甚至挖到两根拇指粗的六叶野山参。
陆石瞧着它们怎么看都像没长大的萝卜，听萧漓说价值多少时咋舌不已，在心里和自己做工的工钱换算了一下——
简直暴利。
难怪萧漓说什么也要进山。
那鹿果然傻，看见人走近便往回跑，跑了几步又停下来看他们，等它们走近一些又继续跑……
倒像是专程等着他们似的。
陆石：“才不是，它只是好奇我们什么时候追上它。”
两人一鹿走走停停，穿过密林深处，眼前陡然开阔起来，面前是一处绝崖。
风重新呼啸着掠过峭壁，大得仿佛要将人刮跑，那鹿往左侧一奔，眨眼没了身影。
他们跟过去，就见底下背风处有一处巨大的岩石平台，越来越多的鹿从山洞里走出来，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萧漓握紧了手中的袖箭。
陆石却率先跃了下去，伸手来接他：“无事，它们胆子很小，不敢伤人。”
萧漓半信半疑地握着他的手攀下山壁，就见那些鹿果然一哄而散，纷纷躲进山壁后面，又探出半个头瞧着他们，美丽的鹿角晃呀晃。
他收了袖箭，忍俊不禁道：“它们居然能在深林中活下来，幸亏这里人迹罕至，否则恐怕要被捕猎到绝种。”
陆石将带来的干粮喂了点给它们，那些鹿便曲膝俯身让他抚摸头上的鹿角。
望着这幅画面，萧漓心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看，连小兽都喜欢他。
萧漓你不要太爱。
ps：文中药材都是我胡诌的，别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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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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