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昨个夜里淅淅沥沥落了上半的雨,末了到三更天便只听得到些许风声了。

前世被宫规束缚的惯了,外头刚刚起了点子光亮,李芷荷便醒了过来。夜里头太医院又派人冒着雨送来了药和方子,秋牧细细验看过,都是些好东西,便留了。

有了这太医院的方子,今日的荷花宴那边也没再叫人来喊她去赴宴。

李芷荷只觉得难得睡的这么踏实,身上都松快了许多,再加上有生病这个由头,索性靠在床上看了会从这静心阁里头翻出来的杂书。

外头有风吹过,沾染了水珠的叶儿便沉沉的摇上几下,带了几分懒气,可那些树下的泥土却被水润湿的松软了不少。

夏翠去端了一碗加了红枣的燕窝粥,稳重的脸上难得带了点喜色。

“小姐,是御膳房那边刚刚送来的,说是皇帝陛下昨个亲自叮嘱过的。”

这倒真让李芷荷有些诧异,她瞧着里头雪白的燕窝点缀了几颗红彤彤的枣子,一眼便看得出是上等的燕盏。

给她送燕窝?这是打定主意叫她安安稳稳再养病一段时间的意思吧,恐怕对方生怕自己这个人和前世一样惹人厌,急匆匆就凑到人家跟前去了。

从外头捏着芙蓉酥进来的冬燕更是笑吟吟的,她稚气未脱的脸上挂了些谨慎,左右看了看又偷偷凑到李芷荷耳边小声说道。

“小姐,我在茶水坊的外头听说皇帝陛下今早就要出宫去了,说是宫里的钦天监给算的,京郊要出山洪了。”

山洪?京郊的山洪?

李芷荷皱了皱眉,她似乎记得,因着先帝曾光寻黄老之术以求长生之事,赵瑾行及其厌恶鬼神算命一说,虽碍于先帝的颜面不曾放在明里说过,可到底是从启用过钦天监,那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顶顶的闲差了。

她思索了一番,却又觉得都能有自己重活此事的奇闻,那这人因着自己活过来的缘故而信了钦天监的话,倒也算不得什么稀罕。

毕竟即便是前世,这人再被自己诟病冷血冷情冷心肠,可对这些黎民百姓仍旧算得上一位仁君。

见自家小姐皱了皱眉似乎在想什么,冬燕又笑着用袖子掩住口,低声道:“小姐要是想见了,怕不是得等三日之后了。”

还是这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李芷荷却没有责怪的心,瞧着冬燕笑起来的样子反倒想起了后来的那几年,她的眼睛日日因着自己的病情而哭的红肿。

脸上即便有笑,也带了三分的苦,两分的勉强,剩下的就是想给自己的宽慰。

伸出手点了下她的额头,李芷荷笑着嗔了她一眼:“在这里说这话就罢了,出了这屋门,再搬弄口舌,瞧我不治你的罪。”

偏偏冬燕从小就跟了她,颇有几分有恃无恐,捂着额头扭头继续笑道:“外头还有人说,今个谢太后娘娘要开什么芙蕖宴,可皇帝陛下亲自赏赐的东西,可比外头吹着风见那些劳什子外人要好得多了。”

刚进屋里头的春穗笑着骂了她一句:“小姐可别饶了这丫头,再不治她的罪,明个就要飞上天了。”

这样的气氛刚刚好,就连向来沉稳的夏翠也在一旁笑着一同骂她,却又贴心给冬燕端了杯茶:“这丫头,倒是叫咱们府里头惯坏了。”

就着热茶把糕点吃完,冬燕又赶紧擦净了手,急急忙忙凑到梳妆台前取了一对耳坠:“小姐小姐,今天带这对红玛瑙头面好不好,衬得人喜气!”

还有个缘由,这可是昨天皇帝陛下亲自下旨赏的首饰里头最好看的了,小姐一定会喜欢的。

那边夏翠也挑了几件衣裳,瞧了眼冬燕挑的红玛瑙的头面,又回去再挑了一件水红色的,问李芷荷要穿哪件。

李芷荷放下手里头的杂书,瞧着先前那几件都有些过于明艳了,几乎可以算的上花枝招展了——这也怪不得夏翠,她来之前置办衣裳的时候,心里头想着的都是赵瑾行,恨不得把能买的漂亮衣裳全给带进来。

再加上她本来就生的过于貌美艳气,以至于这些衣裳随随便便穿了就带着三分魅,只可惜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妄图讨好一个根本不会喜欢自己的人。

她神情冷了冷,想起前世好容易盼了一整年丧期的才等来的属于她的圆房之夜,精心打扮好了自己,绯红着脸颊盼望着——

——可那个时候的赵瑾行想的是什么呢?

是不能让她有孕,还是带着厌恶不得不和她这样的人在一起?

甚至于不过第二日,她羞羞怯怯地起床替他穿戴,可他却只丢下一句:“昨夜的衣裳不好,日后不要再穿戴了。”

过了一会,像是怕她多想,赵瑾行又补了句:“宫里规矩多,委屈你了。”

李芷荷当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只觉得对方还在关心自己的衣裳,如今想来,不过是那衣裳的红色有些太正了——是她存了小心思,想着当成洞房花烛夜来对待。

那再对方眼里,可不就成了僭越之事。

她不过一个妾妃,竟妄图想要和中宫一样穿戴正红色。

但现在吗,她瞧着那红玛瑙的头面,只觉得有些讽刺——刚一入宫就开始试探她了吗?只不过因着没有去拜见那位谢太后?

“既然是陛下赏的,自然要好好收起来,日后不要再拿出来。”

李芷荷唇角挂了点比外头雨还冷的笑,揉了揉自己的眉尾,“水红色的也太艳了,再去衣裳箱笼里头挑件丁香色的,那长衫端庄稳重些,再挑件月白的薄衫子,我觉得还有点冷。”

冬燕有些诧异瞧了瞧夏翠,都觉得自家小姐有点转了性,往日里喜欢的红进了宫都不喜欢了,却又想起小姐昨日里提过的,这里不再是雁门郡了,到底是规矩多,不适宜张扬。

只各自在心里暗暗提醒,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给小姐惹出祸端来。

瞧着面前的丫鬟神色都凝重了些,而李芷荷却又抿了抿唇,略略撑起笑来:“也不知道家里头现下在干什么,兄长的那两匹良驹所生的小马估计也已经落地会跑动了。”

听到说起雁门郡的事,几个人又忍不住说说笑笑起来,可李芷荷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瞧了瞧一言不发的秋牧。

虽然以前便觉得秋牧是丫鬟里头最沉默寡言的那个,可如今怀疑的种子种下,往日里的点点滴滴便琢磨出来不对劲了。

听着过去熟悉的人在身旁说着话,感受着初夏的风带着西花园的花香拂过,李芷荷只觉得心旷神怡。

过去的五年好像一枕黄粱,现如今从噩梦中惊醒,才方觉格外清醒。

可惜在京郊路上的赵瑾行可没有这样好的运气,这布满泥泞与山石,几乎磕磕绊绊叫车驾停了又停。

不过好在早早就备下了马匹,赵瑾行带着几个心腹和几位钦天监,早早来到了将要出现山洪之处的府衙。

“这一处河堤是何人所监治?”赵瑾行苦思冥想了整夜,才找到了导致当年山洪之后又决堤,造成水患之处,自然要在此时提及。

可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有些会莫若深,就算是从太子之时便养的心腹,仍旧在这个关口支支吾吾起来。

赵瑾行有些烦躁,这事他当年最开始没有查到,可后来却发现,应当是太后的母族谢家行三的舅父所监制。

难怪当时出事之后无人敢提,即便是现在还不曾山洪,竟叫自己的这几位心腹亲信、日后的肱骨大臣们都开始支支吾吾了。

看来自己上辈子不只是眼盲心瞎,险些冤枉了忠心耿耿的李家,更是叫自己身边的人都对太后的母族过于忌惮奉承了,以至于后来生出了不臣之心。

赵瑾行不知道自己的母后竟在暗中包庇了这谢家多少次,但在现在看来,后来的自己削了他们承恩侯的爵位也是相当仁慈了。

忽然他又意识到,自己虽然知道母后常常为难于李芷荷,可如同此事一般,自己见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可暗地里她到底受了多少磋磨。

匆匆忙完眼前的事,赵瑾行又叹了口气,想起昨夜里的禀报,说陈太医眩晕之症犯了,只留了给李芷荷的两张方子。

他屈指敲了敲桌上的地势舆图,心里越发烦躁,却又忍不住叮嘱了身后刚赶到的内侍。

“回去吩咐着叫太医院的人再替贵妃瞧瞧,”沉吟片刻,赵瑾行又说到,“若是陈太医病好了,记得叫他来回禀。”

“还有今日太后设宴,贵妃她既然病了,就不要叫人去打扰了。”

这陪驾的好运气刚好给了小太监顺子,他也机灵,跪下领旨之后又叩首,压低声音回禀道:“若是太后身边的柳姑姑亲自去请,也要回绝吗?”

赵瑾行又用朱笔批了几行,闻言却没有怪罪,仍旧淡声吩咐:“无论是谁,都不要去打扰。”

他都没来及去见李芷荷,难不成要叫这些京城里头的宗室大臣们先一步见她了?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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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失悔
连载中月今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