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么意思？”
丽达掰开加泽尔夫人的手，对方不甚在意地扯动房间里的铃铛，很快，几个身手不错的仆人就出现在房门口。
“拿下菲雅，关入地窖。”
加泽尔命令道。
丽达睁圆了眼睛：“这不公平！被追杀的人是我，再怎么说，也应该把凶手格蕾西给关进去吧。”
格蕾西闻言怯怯地扯住了加泽尔夫人的衣袖，躲在其身后对丽达做了个鬼脸。
气得丽达想喷血在这个冷心冷肺的小家伙脸上。
不容丽达异议，三个仆从已经将其绑好，打算带下去。
加泽尔夫人压根没有理会丽达，反而顺嘴问了句仆人们：“奥利弗呢？”
一位仆人低下头谦卑地回答：“禀告夫人，奥利弗他失手伤人，已经被关进了地牢。”
丽达嚷嚷：“听听，听听，伤人的才该被关进地牢。”
加泽尔夫人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丽达不满的控诉，也渐渐小声，最后完全听不到了。
随着丽达退场，阿维斯问道：“我想菲雅说得不错，格蕾西毕竟有杀害特伦斯的嫌疑，何况还试图杀了菲雅，所以，好歹该有些惩罚吧。”
加泽尔将有些激动的格蕾西按回身后，伸出带着绿松石戒指的右手，手心朝上地张开。
“证据呢？”
阿维斯沉默。
加泽尔夫人收回手，看起来不知为何竟有点幸灾乐祸。
“她毕竟是你的亲侄女，没有证据，就要为了你本该讨厌的德维尔家的人而抓她？阿维斯，你真虚伪，远没有特伦斯说得那样善良、正义。”
阿维斯攥起拳头又松开：“我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家伙，我跟海盗打过交道、当过小偷。那种印象只不过是特伦斯一厢情愿。但等我找到证据，即便是我的侄女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加泽尔夫人笑着转身，搂过满眼心疼的格蕾西，下逐客令。
“好个一厢情愿，我期待着你找到证据，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和可爱的格蕾西谈谈，这是很私人的对话，请你出去。”
阿维斯退下了，但她之所以会听加泽尔的话，是因为对方手里有火药，不得不暂且退一步。
门缓缓关上，阿维斯走下楼梯，格蕾西则是被加泽尔夫人摁在墨绿色的靠椅上。
“离阿维斯远一点，她真的敢，也能够弄死你，只要有机会。”
加泽尔终究是不忍心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飞蛾扑火，如此警告道。
她看着格蕾西那双懵懂而倔强的眼睛，就知道自己的警告没有用，不如说，她早就知道警告对德维尔家的人没有用，只不过一时糊涂，还是对格蕾西讲了些多余的话。
加泽尔愤恨地锤了下自己的胸口：“引狼入室啊！”
格蕾西连忙扯开加泽尔夫人的手，扶着她坐下，又把茶端到长辈的身前。
“注意身体，母亲，您已不年轻了。”
格蕾西甜甜地劝道，茶水的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眉眼。
加泽尔有些失神地抚上格蕾西的脸颊：“你的下半张脸，尤其是鼻子，长得越来越像你母亲了，亲生母亲。”
瞳色也像，可惜除此之外都像极了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格蕾西流下泪来：“我宁愿，为什么我的母亲不是您？”
她讨厌这曲折的身世，讨厌这沉闷的老宅。
加泽尔牵住格蕾西的手，语气近乎冷酷：“孩子，因为这是命，知道为什么我们如此封闭地住在这房子里吗，因为你父母的结合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上天因此动怒。”
加泽尔简要叙述了当年的经过，隐去了些不堪的事情。
就算这样，深居简出不知世事的格蕾西也讶异万分，毕竟再天真无知，她也是受了牧师洗礼取了教名的。
格蕾西垂下眼睛，弱弱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加泽尔欣慰地点头：“知道什么，是不是你终于醒悟，不再赴你父母的后尘了？”
格蕾西猛然抬眼，深绿色的眼睛发着亮：“知道了，我们都会下地狱的。”
—————
丽达被三个仆从拖着，一路哀嚎。
仆从面无表情，丽达见没效果很快收声，毕竟这么喊着她自己耳朵也嗡嗡的。
到地窖前，门口竟空无一人。
丽达很是疑惑，仆从适时解答：“地牢又有人暴动，看守的人手不够，暂且调过去了。不过你别想着逃，这门和门锁可是很结实的。”
随着不断的死人和有人被关进地牢，宅子能调动的人手确实较为不足，即便如此，加泽尔夫人都能摇动铃铛把这三位喊来捉人，可见多么重视丽达。
又或者说，多么害怕和阿糖扯上关系的人。
阿糖见到丽达倒是很高兴，这么短的时间就又和妹妹团聚了。
丽达质问：“到点了，午饭在哪？”
阿糖委屈地戳了戳触手：“午饭？只有晚餐啊。”
定期的，会有不同的人念叨着晚餐来了，然后把盘子推进来，打着抖在门外等他吃完，再催促把盘子交出来。偶尔，也有胆大的人会送到门里来。
丽达如遭雷劈，她之前从没有注意过地窖是一天送几餐，下意识以为应该是三餐全送，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找人换送饭的活，对方都是送晚饭。
丽达尝试将手伸向堆积如山的木桶：“这些里面是什么？红酒？谷物？”
阿糖一一否定，表示他没有感受到能吃的东西的气息。
丽达于是把帝江薅出来，要其凭借灵体特性查看。
小胖团子伸出右翼弯了弯：“帝江乐意效劳，我的主人。”
片刻后它钻出来，大惊失色：“是黑/火药。”
泥人卓锦闻言很感兴趣地冒头：“爆炸，就是艺术！”
丽达凝重了脸色，将泥人捞出来：“不能坐以待毙了，等有人来送饭，你找机会溜出去，然后把格蕾西衣服上挂的钥匙偷过来给我开门。”
泥人哼了一声：“凭什么？”
丽达遂把泥人递到阿糖嘴边，阿糖非常之信任妹妹投喂的东西，当即张开嘴巴。
泥人挥起双手：“停停，祖宗，我这就去行吗？”
其实丽达也可以暴力毁门，但被发现后只会打草惊蛇。
泥人暂且先隐藏在了阴暗角落伺机而动。
阿糖扭着一大堆触手蹭过来：“妹妹，为，什么，要出去？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妹妹这个词越喊越流利了。
丽达适应了黑暗后，借着透过门缝里的光线看着那一大串触手，强烈感受到所谓“保护”恐怕是拿这堆肥美触手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
“不用，要保护还是我保护你得了，毕竟我精通几门语言，而你只是个文盲。”
丽达挥挥手，颇为骄傲地表示。
中文、英语、敬佛镇方言、还有带伞必定下雨。
阿糖以文盲清澈无知的眼神，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丽达又问了几个问题，比如你今年多大了，这些木桶在这多久了，三十七乘以五十六等于多少，阿糖在经常性回答不知道的过程中偶尔穿插着几个比较长的回答。
丽达最终只得到木桶在阿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的信息，偶尔也会有新的木桶送进来。
和已知的信息一整合，丽达很快猜出这些木桶里装着的恐怕就是老账本记载的十三年前购买的黑/火药，并且，这些年还在不断地私下里购置。
被关在牢里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丽达教阿糖下起五子棋，两个人拿地面当棋盘划了又划，初学的阿糖显然下不过丽达。
棋下了很久。
阿糖拿手托着脸思考了会，才抽出一根触手在地上画了个圆，代表白子。
丽达毫不客气地画上一颗五角星充当黑子，接着得意地划出一条线宣布自己连成五子，丝毫没有让着新手的意思。
阿糖看着丽达的眼神更加崇拜了：“妹妹，你好厉害。”
丽达傲气地仰头，饶是可以闭眼吹捧自家主人的帝江也看不下去了，落在丽达肩头微微叹气。
感知灵敏的泥人缩在角落正要开口嘲讽，恰在此时，响起转动钥匙的声音。
泥人立刻闭嘴。
今天的晚饭送来得有些早，而送饭的人是——希尔达。
希尔达将油灯放在门外，端着奶油蘑菇汤和炖肉配面包进了地窖。
都是菲雅喜欢的菜。
丽达高兴地喊道：“姑姑。”
阿糖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晚饭，鹦鹉学舌道：“姑姑。”
地窖阴冷，希尔达几乎是瞬间就涌起了眼泪，掏出一条羊毛毯子裹住了打招呼的丽达。
加泽尔夫人将菲雅关进地窖的消息，很难瞒住代理管家，更何况夫人也不怎么瞒。
希尔达略看了眼阿糖，似乎毫不意外对方半身触手的形象，只是说了句：“你和菲雅确实不太相像。”
丽达嗅到了血腥味，于是问：“希尔达姑姑，你受伤了？”
希尔达安抚地摸摸丽达的头发：“只不过是有几个人发疯，袭击了我，不过放心，没有多严重，小姐。”
丽达抓住希尔达明显在发抖的手：“还是叫我的名字吧，伤口有做处理吗，这里也没什么药品。”
希尔达答非所问：“夫人她是有苦衷的。”
泥人卓锦克制住听八卦的**，轻手轻脚溜出了门。
丽达平静地说：“我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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