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落雪翩然落座,纤纤素指覆上琴弦,手指一抹一挑一滚间,悠扬动人的旋律便缓缓流淌出来。

皇甫玉朗和皇甫玉溪吃着桌上的小菜,浅酌着酒,静静的欣赏着。

落雪微微颔首,眉目温柔,一曲终了,新曲又起。

“对簌簌绿风过湖天/吹来春渐暖/落红次第放/小楼寂寞/空倚阑干……”

琴音动人,落雪的歌喉也宛若幽谷黄莺。

“哥,你看,她还会唱歌呢!”皇甫玉溪小声的对皇甫玉朗说。

皇甫玉朗右手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不要说话。

“念佳人/红楼凝望/直教人消魂无语……”

随着最后一拨琴弦,余音袅袅的歌声也停止了。

“啪啪啪——”皇甫玉朗和皇甫玉溪怔愣了片刻,急忙鼓起掌来。

“落雪,你弹得真好听,唱的也好听。”皇甫玉溪虽然没听说出个所以然,但就是觉得好听。

“溪儿,不许无礼,你应该称呼人家一声老师的。”皇甫玉朗看向落雪,温和道,“不知落姑娘可愿意收溪儿为学生,教授她琴艺?”

落雪目光落在皇甫玉溪天真无邪的脸上,又匆匆掠开,轻柔的说:“若是郡主不嫌弃,落雪荣幸之至。”

“我愿意,哥,我就想让她教我了!”皇甫玉溪拽拽皇甫玉朗的衣袖。

皇甫玉朗点点头,然后道:“那你们先聊着,我去找老板谈一谈。”

“好的。”

皇甫玉朗一走,皇甫玉溪就迫不及待的拉着落雪坐下来,然后开始好奇的问东问西。

“嗳,落雪,你唱的好好听啊,很悠悠……慢慢的……”皇甫玉溪挠着脑袋,使劲的想着恰当的词汇。

落雪掩嘴轻笑:“郡主以前没有听过吗?”

“我们南樾也唱歌,但是不是这么唱的。”

“啊?”落雪眉眼含笑的望着她。

皇甫玉溪看她聚精会神的模样,心里有些小得意,于是起身,两手叉着腰,扬头扯着嗓子唱道:“海棠花开呦——啊呜啊呜——山里的蘑菇一丛丛呦——呀唔呀唔——对面的少儿朗呦——拾得满筐供晚厨呦——”

来了一个漂亮的收尾,皇甫玉溪笑道:“怎么样?我们南樾都是唱这样的歌。”

落雪轻笑:“很好听啊,郡主唱的也很好听。”

“真的吗?我父王和哥哥还总是嘲笑我呢。”

“怎么会呢,郡主唱的很好听。”

“我们在南樾唱歌想唱就唱的,哪里都能唱,每年还有两次山歌会呢,那一天,全首府的男女都出来,可热闹了!”

落雪没有见过,但是看皇甫玉溪说的绘声绘色,脑海里也不由得浮现出了那幅画面。

热闹,美好。

“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感觉你都要哭了。”

落雪闻言,眉眼染了一丝愁绪:“这首歌词的意思是男女相思的,思而不得。”

“哦!原来如此。”皇甫玉溪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唱的真好听。”

“是词写的好。”

皇甫玉溪眨了下眼:“看来写词的人也了不起。”

“这首词是顾公子填的。”

“顾公子?”皇甫玉溪忽然一惊,然后笑道,“你是说顾羽吗?他写的?”

看她欢喜的模样,落雪心里忽然涩涩的,弯弯嘴角道:“是啊,顾公子是上京出了名的才子,极善赋诗填词,很多歌女唱了他填的词一举成名,他颇受红楼楚馆的欢迎。”

“哦……”皇甫玉溪点着头,笑嘻嘻的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心里越发觉得这个郡马选对了。

两人正聊着,皇甫玉朗回来了。

“落姑娘,我已经和老板商议好,银两也支付了,老板说你可以到府上教授溪儿。”

落雪点了一下头。

“溪儿,还不快拜见老师。”

皇甫玉溪闻言,面向落雪,曲右臂横在胸前,弯腰恭谨的说:“老师好。”

落雪大惊,急忙扶起她:“落雪不敢,郡主太客气啦。”

“落姑娘不必客气,要是溪儿不认真学,你使劲骂她就行。”皇甫玉朗笑道,“在南樾,老师说什么,学生都必须要听的。”

“哥,我还开始学呢,你就让我老师骂我。”皇甫玉溪撅起嘴,嘟囔着。

看兄妹俩和睦景象,落雪掩嘴轻笑,同时心里又说不出的羡慕。

“那我和溪儿就先走了,明日我派人来你。”

落雪点了点头。

天朗气清,春色溶溶。

皇甫玉溪的学琴生涯开始了。

落雪教授的尽职尽责,从古琴的构造、到古琴的音色、古琴的指法,再到琴曲的意境、心境,讲的是一丝不苟。

然而效果却甚微。

皇甫玉溪不是不认真学,是学着学着一会儿又扯开话题了。

“老师,我看你们房间里都喜欢点熏香,这熏香是怎么制成的呀?”

落雪:“……,好了,言归正传。”

“嗳,老师,马上又中午了,也不知道他们准备了什么膳食,昨晚吃过一道菜可好吃了。”

落雪:“……,好了,言归正传。”

“老师,那天我和秋月去街市上,发现了一家卖馄饨肉煎饼的小铺,做的可好吃了,改天我带你去,那个地方很偏僻,你自己去肯定找不到。

落雪:“……,好了,言归正传。”

十天的教授转瞬即逝,落雪既感到开心又感到惆怅。

开心的是她和皇甫玉溪在一起时,无忧无虑,轻易的就被她的快乐无瑕所感染,心里总是有一种很幸福的假象。

惆怅的是,十天过去了,一曲《桃园春晓》,皇甫玉溪弹的磕磕巴巴。

不晓得皇甫王子知道了,会不会生气,花重金学成这个模样。

十天来,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言归正传”。

“王子,落雪惭愧,郡主现在只会弹《桃园春晓》。”落雪满脸歉意。

皇甫玉朗还比较通情达理,他尴尬的笑道:“我知道,不是落姑娘的原因,是溪儿她不认真学。”

知妹莫若兄。

“哥,我送老师回去吧!”皇甫玉溪换了一身南樾的郡主常服,从屋子里跑出来。

“也好,你就跟着去吧。”

皇甫玉溪开心的拉着落雪的手上了马车,车夫缓缓驱赶着马儿行走。

“老师,我带你去吃我之前说的那家肉煎饼!”

事有不巧,小铺今日没营业,皇甫玉溪有些失落。

“没关系的,以后有机会吧。”落雪笑着安慰她。

皇甫玉溪点了头。

马车在飘红院门口稳稳停下。

皇甫玉溪跳下马车,扶着落雪下来。

“郡主快回去吧!”

“我送你进去。”

“不!不要——”落雪拦住她,“郡主还是不要进去了,就送到这里吧。”

皇甫玉溪不解。

落雪眉眼染上一丝卑怯和难过:“郡主,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知道啊,我哥哥说这是魏国的歌楼楚馆,是达官贵人放松的地方,也是很多文人墨客诗词唱和的地方。”

落雪一怔,轻轻的笑了笑,笑中带了一丝苦涩。

“郡主快回去吧!”

“那好吧,再见!”皇甫玉溪跳上马车,冲她挥了挥手。

车夫驾着马车迎着落日晚霞往鸿胪寺走去。

目视着远去的车影。

落雪脸上幸福的笑意再也不见,犹如一下子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这是什么地方?

抬头看“飘红院”三个字,落雪摇摇头。

这不过是安逸享乐,醉生梦死,让人堕落,教人挥霍,引人轻浮,充斥浪荡的地方。

“文人墨客诗词唱和”,有没有?当然有。

不过能做到洁身自好的又有几人呢!

时光悄悄,一个月转瞬即逝。

芙蓉阁里的桃花开的正艳。

曹静璇一身束腰简衣,挽着衣袖在院子里熟悉最后的射箭动作。身为魏国公主,这种行为传出去难免不好,所以她练习时,院子里除了教习的师傅,其他人全部遣散。

翠儿眉开眼笑的跑进来:“公主!公主!”

曹静璇放下弓箭,拿出锦帕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道:“翠儿,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我让人去打听了,那个野郡主输定了!”

“哦?”曹静璇回到阁内,端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

翠儿紧跟后面,迫不及待的说:“听鸿胪寺伺候的人说,教授诗赋的老夫子都被她整的无语了,学了十来天,打油诗都不会!”

曹静璇脑海里浮现出那纯真干净的笑脸,忍不住轻笑。

翠儿看她笑了,又继续道:“还有更离谱的呢,她学琴没有接受鸿胪寺卿大人安排的宫中老师,自个儿去青楼找了个花魁来跟着学,结果花了重金,一首曲子也没学会。”说到这里,翠儿话语里带了嘲笑。

曹静璇问:“那书法呢?”

“书法还没来及学呢!”

曹静璇听罢,怔愣了一下,不由得想起皇甫玉溪提出比试时信誓旦旦的模样,按理说,她应该不至于如此啊!

“公主!现在看来,顾公子非您的驸马莫属了,您终于可以如愿了。”

“是嘛。”

翠儿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欣喜幸福的笑意,有些不解:“公主,难道您不高兴吗?”

曹静璇不着痕迹的叹息一声,温婉浅笑:“没有啊。”

翠儿不懂她眉眼间复杂的情绪,只是无比欢快的说:“公主今日早点休息,明天就是比试的日子了。”

曹静璇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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