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逢春

阿罪低头瞧,这女妖痛苦的模样倒不像是装的,难不成是何还绑得太紧了?她正欲上前,却被何还制止。

夜色将何还的神情衬得有些冷漠,他只身走上前蹲下身,抓住女妖的衣领将她从地面拉起来,“你想说什么?”

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在空地上飘荡,女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人……在烧我。”

何还面色一凛,“你脱离本体已久,早已回不去了,更不可能有所感知,你休想骗我!”

“我没有!”女妖表情扭曲,浑身若烈火焚烧般灼痛不止,手和脚都动不得,身体蜷缩成一团,“我知道我快死了,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感知到。”

阿罪踮起脚望向去往徐府的方向,天边似有一抹晚霞,这晚霞出现的时间是不是不太对劲儿,如今夜色正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定睛一看火红的天空伴着浓烟,若不仔细瞧还以为是雾。

“何元真!你看那是什么?!”阿罪再难如方才那般淡定。

何还蹙眉望向远方,青阳城的西南角半边天红得像是神谕里说的天界护生门破损,天降火雨,群魔现世,他心头一紧,“阿罪,徐府应已生乱,我与树妖先行,你保护好高二小姐,你一个人可以的吧?”

他眼神里带着些忧虑,本不想带那树妖,但实在不放心将这妖物留在阿罪的身边。

阿罪踮起脚用两指揉开了何还紧皱的眉头,痛快点头,拍了拍胸脯,“放心吧,交给我!”

金光一如流星,不过眨眼间徐府门前被丢下个金丝蚕蛹,而何还则悬停在徐府上方。

火光冲天,热浪卷着烟尘不断抖动何还的衣袍,他念咒在空中画了个金光圈,光圈钻进火场像是在寻找些什么,盘旋了几个来回终于消失不见,恍惚间好似是钻进了徐家的水井里。

“长右。”何还低声唤。

大火之中却没有动静,他又开口说:“别忘了,你欠我的。”

嘈杂中忽然传出一个尖锐声音,像是人暴躁极了才会如此说话:“烦死了烦死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反正已经烧成这样了,就算火灭了又有何意义?!罢了罢了,真是个讨命鬼!”

水井旁石崩地裂,水声大得吓人,像是岸边的潮涌,不过片刻一股井口大的水柱从井底喷上来,随之一并的还有个穿着棕色衣袍的少年郎。

月白色的荧光在夜里尤其显眼,大手一挥井中之水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化作无数以水做成的四耳猴子,吱吱哇哇上蹿下跳,跳到哪里,哪里的火势就会逐渐减小熄灭,留下一处处可怖的焦黑。

长右则是一副慵懒模样,站在水柱上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足下踏水缓缓朝何还走去,“好久不见,何还,你有多久没有找过我了?我还以为咱俩的账一笔勾销了呢。”

“三百年。”何还淡淡说,他眼前的徐府已差不多快从火海里解脱出来,“我以为我待你宽松些,至少能让你珍惜我这债主可贵,如今看来倒是该紧一紧了。”

长右心想:若说这话听着不害怕是假的,妖界有几个敢说不曾屈服在无相郎君的淫威之下?淫威?这词儿听着怎么怪怪的,强权,对,就是强权。

长右挠挠头,“我这不是来了吗?你一唤我,我便来了,哪个能有我快?!”

“他比你快。”何还指了指脚下尚在徐府墙边儿一桶水一桶水灭火的茸茸,原本白色的衣裳现在像是围了块儿抹布,白皙的小脸儿上尽是烟灰,不像是只兔妖,倒像是只狸花猫。

长右不服气地“切”了一声,“那你下次找他来替你灭火啊!区区一只几百年的兔妖,也敢跟大爷我这般的上古妖兽、一山之王相提并论,何还,你这眼光越来越差了,倘若说出去我同一小小兔妖共事,怕不是会叫人笑掉大牙?!”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何还。

何还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心无波澜面无表情。

长右内心一整个崩溃,他最是受不了何还这样的人,一个字:装,两个字:死装,“我麻烦你,多少考虑一下我的排面好吗?!”

水猴子围着徐府转了一圈,偌大的徐府便只剩下几个肉眼难以察觉的火星,一只最小的猴子蹲在空旷地上挠胳肢窝,火星从木头缝儿里迸射出来,就像是从猴子身上跳下一只跳蚤,被水猴子一掌给碾死了。

长右一挥手,猴群化作一滴滴水珠落在地上消失不见,两人一前一后落了地,他用肩膀撞了撞何还,邀功似的道:“我厉害吧?”

何还先是瞥了他一眼,而后开口说:“这次算利息。”

长右听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有苦难言不过如此,他想不通世上怎会有如此……如此……什么来着?对,贪得无厌之人,简直是仗势欺人!“合着我这五千年还的都是利息?!奸商!大大的奸商!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让你的恶名传遍妖界!”

何还想了一下,好像阿罪也如此唤过他,不过没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伸手说了句:“请便。”

哭嚎声像是誓要划破夜幕,将这冗长的夜撕个粉碎,何还回头看时发现高静姝提着裙摆跨过徐府大门,奔向院子里那唯一一具焦黑的尸体,银花也紧跟着跑进来,金花想拦,几番迂回却一个都没拦住,不必想也晓得银花大概把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说给高静姝听了。

本已稍稍放松的心又因为这一具焦尸提了起来,风将银花捏在手里的信吹走,落在泥泞的火场里,污水打湿纸上的墨迹,何还捡起来看,区区几行字只写着:“文选并非良人,望高二小姐另择佳婿,今日闹剧错尽在我一人,文选心中无怨,唯有愧也。”

银花抱着扑倒在地的高静姝,而高静姝则抱着眼前那具焦尸,青衣不在,只剩下黑乎乎的一团,再也瞧不见那清秀消瘦的面容和唇边淡淡的微笑,徐文选总是很善于包容别人,生在商贾之家却真正做到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这大概是高静姝心悦于他的原因。

何还低下头,捏着信纸的手沉重垂下。

阿罪红着眼抬头望着他,倔强说:“我是被烟呛的。”

何还不习惯安慰,在他看来这便是这世间运行的规则之一,没有什么事会任人准备好之后再发生,不管好坏总有些事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当发现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绝不是发现当下才开始的,而是不知不觉中种下了种子,待发现时已经开花,至于日后能不能结果,那是另一回事。

阿罪心有不甘,她觉得徐文选是好人,便弱声问:“真的没人能救他吗?”

“这世间有这世间的规则,因果可修不可改,徐文选的死是他的果,任谁也无法回到过去更改他的因。”何还只能深表遗憾。

恰在此时,徐府外却传来一声声狞笑,听着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围观之人皆连连后退,独留那女妖在一片空地上疼得冷汗直冒,却也笑得痛快,“这是徐家的报应!活该白发人送黑发人!”

徐夫人一眼便认出了女妖,即便如今所有人都如此狼狈,却如何也不会忘了这个勾引她大儿子的妖精孽障,那颗眉下痣她记得很清楚。

她怒火攻心,指着女妖厉声道:“是你杀了我儿!还放火烧了我家!你害我文达还不够!竟连文选也不放过!”说完抢过一旁小厮手里的棍子便朝女妖身上砸下。

一棍接着一棍,打得女妖只能在地上打滚,不过就算没有何还的束缚她也快与普通人无异,脱离本体时间太久,期间又消耗了太多灵力,远不是百年修为能承受的。

下一棍眼看就要落下,徐夫人却如何也挥不动,抬头惊讶发现是何还紧握着棍子,他稍微用力,将徐夫人拽了个趔趄。

所有人望着都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只妖不是躺在地上的女妖可以相提并论的。

长右像猴子一般朝他们哈气,本就生性好斗,他心想:打狗还要看主人,不过暂且先别管谁是主人谁是狗,反正有他在,便不能任人伤害何还,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与何还有契约在身,何还出了什么差错,那他的脸往哪儿放?!到时候这消息再传回老家,他还怎么当长右山的老大?!

阿罪心急唤了声:“何元真!”

何还用余光瞄了一旁的阿罪一眼,平如止水道:“即使你不打她,她也活不了多久。”

“倒打一耙!”女妖趴在地上恶狠狠瞪着徐老爷和徐夫人,“你们徐家皆是大奸大恶之人,先是徐文达骗我,后请了修士在我的树干上贴上毁神符,燃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灭魂香,我何曾害过徐家一人?!你生徐文选时难产,还是我以妖血入药,救了你们娘俩一命!如今竟换来恩将仇报!人族误我!”

“胡说八道!”徐老爷一甩袖子不再看向地上的女妖,转而对何还说:“郎君速速将她杀了替我儿报仇!莫要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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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个神君带回家
连载中李居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