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既是群山环抱,便少不了山民猎户,每月十五山城大集,各家都会把上一月采摘的果子干菜以及猎来的兽皮野味拿到城里卖。
听说最初就只是为了卖那些个山货,可是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逐渐便成了这青阳城最全的集市,凡是青阳城里有的,都可以在这儿买到,若是这儿都没有那便不必在青阳城里找了。
何还说之所以要带她来逛是因为徐家事了,他们总不能日日住客栈,他打算租个宅院,在青阳城住上一阵子,既然要搬到新家去,自然免不了要买些东西。
阿罪初次下山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她见一旁支了个绣娘的摊子,竹架上挂着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发带,有的绣着飞鸟纹,有的绣着蝴蝶纹,她瞧中一条绣着红莲坠着银珠的,与她那红莲刀很是相称。
阿罪拉着何还快步走过去,兴冲冲打听了价格,倒是不贵,她低头掏出荷包,正数着里头的碎银铜板,绣娘热情地说:“我这儿还有一条,这两条可配成一对儿。”
绣娘从架子上取下另一条青色发带,上头绣着水波纹,似湖水被春风掀起翠涛,漾起满目碧波,末尾也以银珠装饰。
见阿罪实在喜欢那条红色的,绣娘目光流转,刻意留意了一眼一直未曾说话的何还,“这一对儿发带恰好与你夫妻二人相配,正所谓真心配良人,这好东西也要戴在美人的头上不是?二位生得如此俊俏,让我这发带也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宝物似的,今日十五月圆夜,是有情人的定情日,娘子若是买两条,我给您打个九折……不,打个八折!”
绣娘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出个八来,阿罪本想婉拒,可一听到打八折便觉着要是不买两条岂不是亏了?一狠心一咬牙,“两条就两条!大不了等回了玉浮山送给大师兄。”完全没顾及绣娘说的两条发带是一对儿之后的种种。
“得嘞。”绣娘笑得合不拢嘴,从架子后头拿出两个小盒子将发带包起来。
何还眼波微漾,心里想:送给谁?大师兄?
阿罪还扒拉着手指头算两条发带打八折到底是多少钱时,何还便已从荷包里掏出银子打算付账,他还没来得及将银子交到绣娘手里,又听见那绣娘喜滋滋说了句:“祝郎君娘子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何还一怔,手举在半空顿了一下,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那绣娘见眼前的银子迟迟没落到手里,不晓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便赔笑问:“可是我哪句话说错了?我嘴笨得很,郎君莫怪。”
阿罪抬头,懵懂看着相隔竹架的两人,她脑中一闪灵光,大抵知晓哪里不对了,笑着同那绣娘解释说:“我和他可不是夫妻。”
绣娘听了十分不好意思,“都怪我,见您二位郎才女貌便自作了主张,给您赔罪,您若是喜欢买一条也可,我还是按着八折的价钱卖给您。”
阿罪欣喜若狂,开口便要答应,谁知何还却很是生硬道了句:“不必,我一贯不喜欢占人便宜。”把碎银放在绣娘的手里,拿起装着青色发带的盒子转身便走了。
阿罪拿上另一只盒子连忙去追,跟在何还的身后像个小跟班,她很是不解:“绣娘既然已经说了可以只买一条,为何你要多买一条?我瞧你都是戴簪子,从没见你绑过发带。”
何还忽然于人流之中停下脚步,随即听见“哎呦”一声。
阿罪撞在他的背上又弹退两步,垂着脑袋摸着额头。
何还却背地里偷偷扬起嘴角,隔了一会儿又故作冷淡地说:“我喜欢。”然后继续往前逛去。
阿罪挠着脑袋不解其意,心里想:她诚心帮忙解释,免得被别人误会,不说句好听的话便算了,竟还一副好大不乐意的样子,真是个喜怒无常的怪妖。
两人如此走了许久,拥挤的人流将人像浪头一般不断往往前推,阿罪一个没注意撞到路旁的一张桌子上,打翻了人家桌子上的东西,她抬头看发现竟是个卦摊,上头用墨写着“卜卦算命相面”六个字。
卦摊后坐着个头发花白,发髻上插了根柿子簪的瞎眼老头儿,瞧着像是七八十岁的模样,用极为沧桑的声音唤了声:“小友。”
阿罪见他闭着眼,还以为他什么都看不见,伸出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谁知那老头儿却似开了天眼一般缓缓道:“小友,老朽眼瞎,可心不瞎,你是个修士,却不是术士,所谓术业有专攻,若论武艺老朽比不过你,但若论这天地阴阳术数之法你未必比老朽强。”
以前师父倒是粗略同她说过一些阴阳五行学说,她刚起了点儿兴趣师父便不愿同她讲了,说什么即使学了这玩意儿也只能算别人,算不得自己和至亲之人,哪怕是算出来也是不准的,阿罪心生好奇,便在卦摊上放了几枚铜板儿,将名字写在纸上递了过去。
瞎眼老头儿用手指头一寸一寸摸过墨迹未干的纸,食指染上了墨汁的颜色,歪着头,嘴里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不像是在算命,倒像是请神上身。
阿罪等不及问他:“你到底算出什么没有?若是没有,我可是要把钱收回来的。”话音落,老头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手心儿里点了几下,阿罪吓得连忙将手抽了回去。
一连三声咳,清了清嗓子眼儿里的老痰,老头子低下身子,似去偷东西般压低了嗓音说:“姑娘,你这是贵人命啊!命中显贵绝非凡人,上辈子乃是天上的神,因故坠入凡间,尝尽人间喜怒哀乐,此生多多行善积德,便能重返天界,重新为神啊!”
阿罪听得一愣一愣,指着自己的脸问:“我?神?”
老头子很是肯定地点点头,“当然,从你的名字来看,你这命虽好,但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瑕疵,命里官多,对女子而言官代表着夫君,这说明您这辈子得成一二三……四,四次亲。”
“什么?!成四次亲?!”阿罪听了差点跳起来,她指着自己道:“我是个修士,师父会扒了我的皮!”
瞎眼老头趁人不注意扬了扬嘴角,连忙道:“不慌!今天你遇见我便是遇上对的人了,此灾可破!”说着,他从桌子低下抱出个木匣子,从里头拿出三件东西,一一放在桌面上,从左到右指着道:“这第一件是天上掌管姻缘的月老取天材地宝炼出的九转绝情丹,吃了包管你断情绝爱,世间男子再也不会成为你修行路上绊脚石。”
月老?绝情丹?难道月老痛失心上人,不牵线转行了改断线了?
阿罪看了看桌上那银色雕花小瓶,拿起来打开盖子嗅了嗅,怎的一股子苦气,她摇了摇头,“绝情丹……倒也不必这么狠,下一个。”
老头又指着桌上的一枚黑色腰牌道:“呐呐呐,这个就不简单了,是以地府孟婆熬汤的那口锅的锅底灰在地心之火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所制,不管以后你受了什么样的情伤,只要你戴上它便可以忘却痛苦。”
忘却痛苦?倒像是个可行的法子,可这并不能阻止命运让她成四次亲啊,倒像是被休了四次之后的补救之法,她摇了摇头说:“我还是听听这第三件吧!”
“有眼光!”老头诡秘一笑,将前两件装回匣子里,把第三件摆在桌子中间,“传说上古时代天地混沌初开,有一神兽,名曰?,此神兽不食人间五谷却不会死,靠吸收天地灵气和世间的爱恨嗔痴生存,没人杀得了它,这只?修炼飞升化身为神,掌管这世界万物的灵力分配,后来天界降下神谕,关押恶灵的护生门破损,恶灵即将现世……”
阿罪听得直打哈欠,“然后呢?不会是那个什么神拯救三界,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他难道娶了四位娘子?这不会是什么神明同款吧?!”
老头儿露出极为赞赏的表情,“正是!孺子可教也,此玉簪是洵山宝玉所制,戴上这根发簪便能加快你的修行进度,平时修行十年,若戴上就只用修行一年,平时修行百年,戴上便只用修行十年,只要你能在遇见你那四位夫君之前得道飞升,何愁要结四次亲啊?!”
阿罪微笑着点头,待老头说完她狠狠道:“骗子!大骗子!”说完抓起自己刚放在桌上的几枚铜板一扭头拉起何还就走,“我们走!”去他娘的成四次亲吧!
何还一直站在她身后,从头听到尾,成四次亲,那老东西倒是真敢说,他像是刚看了一出好戏一般脸上露出轻松笑意,心想实在有趣。
阿罪像是一只被人捉弄的小麻雀,整个人气呼呼的。
还没走出多远,便听见不远处有人慌慌张张大声喊:“虎、虎山来了,大家快跑啊!”
人流本是自南向北,可这一嗓子喊下去阿罪见周围的几个摊主匆匆将东西倒进包袱皮里,背在背上撒腿便往南跑,她遥遥看着逆行的人越来越多,繁华的青阳大集不过片刻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了些老弱病残跑不动的在原地吓破了胆。
“虎山?”她站在原地眺望,“虎山是个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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