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甘棠对人与人的距离大概分为三类。
一杆子碰不到的,离得近能说的上话的,还有能够接触碰到,不排斥的。
那么,现在。
俨然就出现了第四类。
齐方肆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带,手肘本来是撑在座椅中间,随着无意间的力道,整个人散漫地靠了下来。
沈甘棠对于自己东西的占有性极强,换句话来解释,就是alpha侵略性的领地意识。
她不喜欢陌生人,陌生事物离得太近,对于自己打上标签的东西别人不能动一下,而被自己归类为无关的人,更是与对方保持最远的距离。
所以她不太懂现在的情况。
狭小的车内空间将所有气味都拢到一起,无法游走,以至于她的鼻腔中又一次敏锐地感受到了来源于对方身上的浓烈烟火气。
很重,很生硬,很具有攻击性。
可……
沈甘棠的余光落在了对方白皙的脖颈上,有青筋,能感到脉搏一下又一下的跳动感。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喉咙也不自觉地滚动。
白茶味道并没有散去浓厚的尘烟,却有着自我意识般,与它越缠越紧。
这是来自她身体最本能的提醒。
她不排斥青年的靠近。
齐方肆这一整个人,都能一丝不差的落入她的领地中。
沈甘棠觉得好迷惑。
从来没人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呢?
在她走神的片刻,男生的气息拢得越近。
不失力,没用力,左肩膀就这么靠在椅背上,上半身却倾斜了下来,他手抵着下巴,目光似笑非笑,好似再靠近些,她也要融进那双无边野海。
他离得太近了,整个人又是一副零散零落的悠哉模样,让人无端想起正午晒得懒洋洋的傲慢雄狮。
沈甘棠一转头,只差分毫,鼻尖与对方的额头相碰。
也不是故意还是无意,齐方肆并没有对这样好似真正情侣亲昵的姿势做出反应,他只是拢了几下手指,低沉沙哑的嗓音便缓缓道来。
“大学学什么专业的?”
市S大,她就读的学校与资料早早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语气轻飘飘的,连同气息都是热的,沈甘棠觉得耳朵发痒,稍动了动脖子。
“高数。”她答道。
齐方肆点了点头,侧脸暗于阴影中,让人看不清神色。
“你不是S市本土的人,来之前,听过我的名字?”
沈甘棠摇头。
“那——”
“有打听过我的名声吗?”
沈甘棠顿了一下,再次摇头。
齐方肆没看她,可在停车场斑驳陆离的光影中,却能让人一瞬间感觉到那份轻笑。
他直起身,身下的皮质座椅随着“嘎吱”一响,沈甘棠望着他,原本缠绵在一起的气息似也被这拉开的距离打散。
“你说你想试试。”
沈甘棠无声地看着齐方肆,对方眼底的隐隐薄凉与轻嘲被这一句终于勾了出来。
“试什么呢?”
对方没停,一句一句数着。
“试感情?”
“试经历。”
“试试时间。”
“试试——”车中的闷热渐渐淡去,齐方肆没作任何表情,语调冷淡又直白。
“我们会不会因为这三个月的意外巧合最后在一起。”
“这是你告诉我的。”
这句不是反问,只是一句平淡的陈述,齐方肆身上那种百无聊赖,无所顾及的感觉最终还是散了开来。
这不是觉得无聊,只是觉得厌倦。
就像每个星期一重复枯燥的工作开始,并不是针对某一天,只是对那个特定时间发生的事情感到厌倦。
齐方肆看着沈甘棠,没什么情绪,没什么过分反应,只是十分平淡地将两个人那种看似纠缠的关系毫无保留地完全撕开。
他垂着眸,沈甘棠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地望着他。
她没说什么,或者说是在等着他说。
小姑娘不是那种性格很跳脱的人,也不是那种开朗活泼与谁都能达成一片的人。
她看着一副软乎乎,好欺负的模样,但却有着自己的想法,懂分寸得很,轻轻柔柔地就容易让人卸了所有防备。
齐方肆也说不清。
但这大抵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允许对方越过他的界限的一种理由。
可界限这种东西,比海阔天空更甚,稍退一步,那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再退,再退。
直到某一天,退到再也不能动一步为止。
齐放肆连与齐家一次次撕破脸都不在乎,怎么可能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一个人身上。
而且这个人,她总让他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处理。
齐放肆不会,也不会甘愿这种事情发生。
他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自己没完没了地陷入同一种麻烦里。
齐方肆的视线一旦放得冷淡起来,自身外表所具有的攻击性就会变得烈起来。
“可我不喜欢。”
齐方肆的眉目随着动作一点点清晰起来。
“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少,你只要随便上外面打听打听,你就能听见别人是怎么说我的。”
他接着说:“无非就是混蛋,流氓,这还是往好了说,更严重的我也不举例了。”
“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怕我,怕我和他们不对付,耍混耍得一个比一个厉害。”
“你知道你又是什么身份,往轻了说比我小,按辈分我该多照顾照顾你,往重了说,你是一个学生。”
齐放肆说得很清楚,每一字每一句不再平淡,他眉头紧皱着,骨节都因此发紧。
“你才高中刚毕业,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甚至连大学都没上,大好风光的人生你甚至都没开始,你喜欢这样心甘情愿的和我这样一个烂人扯到一起。”
“有必要吗?”
齐方肆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镜子中映出两的模样。
“我是一个成年人,我考虑得要比你多,我天天无恶不作,飙车惹事的谁也管不上,他们只是不说,不敢说,背地里会得罪的人看我牙痒痒,指不定要怎么算计我。”
“苏白城你看着风光,你知道他要跟我在背后收拾多少人,才能看起来坐着平稳。”
“你呢,你拿什么跟我耗,拿自己这点一去不返的青春年龄,就赖在我一个人身上,你又能耗几年。”
“所以,沈甘棠。”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叫她名字:“我建议,也劝告你,离我远一点,都别说是阴差阳错,大马路上见到我,都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
他皱着眉:“这样对你自己好,知不知道。”
沈甘棠的眼眸渐渐垂下,她动了动手指,没答。
女孩的外表真的很柔软,从眉眼到脸颊再到下巴,只要一方处于敛下的状态,整个人就好像软成了一片。
看着不会让人再忍心说一句话。
齐方肆慢慢讲视线落回来。
他们太不一样了,他们差的距离也太远了,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所谓巧合的事,他们连名字都是南辕北辙到相互驳斥。
迄今为止,齐方肆从来没对任何人动过心,但是他能明确的一件事——
就算有那么一天,他会因为一些理由进行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那么那个选择的对象类型也绝不会是沈甘棠的类型。
太懂事,太听话,太软和。
这样没脾气的小姑娘从来都不会成为他心里最是独特的人。
齐方肆扫了一眼外面开始陆续进人的楼梯口,他深吸一口气,漫不经心地说道:“快到晚上了,先去吃饭,吃过饭后我送你回家。”
车门的锁咔哒一声打开,齐方肆讲钥匙塞进兜中,刚想开门,手腕却被一下扣住。
说是手腕却又不完全,那只手顺着向下,指尖虽轻,力道却重,最终盖在他的手背上。
齐方肆怔愣回头,沈甘棠的食指微动,然后,整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掌。
车中的暖气停下,她的指尖有着温热,经巧地钻入他的骨节中。
沈甘棠缓缓抬头:“哥哥,我说的试试,不是这个意思。”
她平静的口吻却无端让人生出莫名的情绪。
沈甘棠的胳膊撑起,上半身缓缓凑近。
她轻轻开口:“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准许我的靠近。”
不用他主动做什么,也不用他顾虑什么,女孩不贪心,她想要的只是一句能够表达允许的可以。
“我年纪小,我什么都不懂,我容易被人骗。”
“那哥哥,你能教我吗?”
“我学东西很快的,但是没人教我,我还是学不会。”沈甘棠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齐方肆没动,她便一点点靠近。
一点,一点,在青年根本在晃神,在无意之间,她灼热的呼吸竟都扫过了他的下巴。
“哥哥,我也很听话,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只要你不让,我都不会做。”
沈甘棠对某些事情总是无师自通,她精确地找到了对方眼尾下那颗不明显的泪痣,与此同时,也精准地找到了对方殷红的唇珠。
她目光垂下,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了青年的下唇。
“哥哥……”
沈甘棠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因自身声线的清软,此刻就变成了暗昧不清,停车场的光线在车窗中折射得暗下来,这也就衬得女生本来姣好的面容添了几分说不清的光彩。
“可以吗?”
这一句轻柔得消失在空气中,暗腻得沉溺在暧昧里。
齐方肆完全已经懵了,他被突如其来的情形弄得找不到思绪,他手指无端地抓了下车椅。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因为他没能找到答案,也是本能间不想让自己处于下方的劣势。
“可以……”
什么?
齐方肆忽然被一阵柔软的触感剥夺了所有的感官,女生的声音淹没在虚无中,他没能听清,直觉自己刚微开的嘴唇被人强势打开。
一寸一寸,一丝一点,压了许久的白茶味道一瞬全部散开,骤然剥夺了空气中属于自己的气息。
当他在这一忽然的一吻中终于找到头绪时,对方也渐渐后退。
但只一指的距离,他们的呼吸依旧纠缠。
沈甘棠的声音发轻,像是无端的蛊惑一般。
“哥哥,你看,你没有拒绝。”
对于沈甘棠来说,齐方肆叭叭叭吧啦吧啦吧啦……
然后她听得乱七八糟,又不想听,干脆用另一种方式堵住他的嘴。
小棠(骄傲脸):看我机不机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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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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