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有什么东西从洞内弹射而出，留下须臾残影。
紧接着，沙衡痛呼出声，掐着阿惹的胳膊瞬间脱力。
只见一块冷硬的碎石，直直插进了他坚实的手臂，鲜血顺着肌肉的纹理和碎石的棱角滴答落下。
“榅衍！”沙衡面目狰狞，朝洞内怒吼。
说话间，数道碎石齐发，显然是冲着沙衡而去。
沙衡捂着胳膊侧身躲过，脚下踩着湿滑的泥土，整个人冷不丁摔倒在泥水坑里，模样极其狼狈。
阿惹得以喘息，瘫倒在地上剧烈咳嗽，喉咙有一种火辣辣的灼烧痛感。
他顶着膝盖，弓着脊背，慢慢撑起上半身，想要开口喊一声师父，却发现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伸手捂着脖子，跌跌撞撞跑进山洞。
阿惹晃了晃脑袋，眼前是一片黑暗，身后充斥着沙衡骂骂咧咧的声音。
沙衡一怒之下拔掉碎石，鲜血汩汩往外冒。
清晰、撕裂的痛感化作丝丝缕缕的电流钻入肺腑，他只能咬牙忍耐，忙追着进入山洞。
阿惹眼睛有一瞬间失明，待适应昏暗的环境以后，才渐渐看清此刻的状况。
“师......乎！”阿惹艰难开口。
还不等阿惹上前，在他身后的沙衡一把扯着阿惹的肩膀，将人连拖带拽按压在地。
榅衍终于开口，周遭汇聚着戾气，他一字一顿道：“你、找、死！”
沙衡觉得可笑极了，他嘲讽道：“榅衍！拜托你搞搞清楚状况，明明是你让我守在洞外，怎么就是我找死了呢？”
榅衍没办法分出多余的精力，多年来苦苦谋划，成败在此一刻，断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只能用眼神进行威慑：“别忘了，沙玉还在我手上！”
沙衡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溢了出来，“榅衍啊榅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移魂换天一旦开始，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
“息婳能否换魂成功，玉儿能否起死回生，已经完全捆绑在一起，你有多想让息婳复活，我最清楚不过！”
沙衡明知榅衍此刻不能分神，却还是故意挑衅：“所以，我根本没在怕的！”
榅衍额上青筋暴起，眼神似淬了毒的刀子，阴阴地看着沙衡越来越狰狞的面孔。
他邪笑，在心里冷哼，跟他比谁更疯吗？
沙衡根本不屑于猜榅衍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转身朝倒在地上的阿惹走去，“榅衍，听说你这个宝贝徒弟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啊！”
沙衡一把扯过阿惹的衣领，将他扔在榅衍面前，“你说，我要是不下心把他弄死了，你会杀了我吗？”
阿惹背对着榅衍倒地不起，他并不做任何反抗，像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在等师父的回答。
榅衍抽了抽眼皮，腾出一只手，快速朝沙衡的方向丢出一只银蛇蛊幼虫。
那蛇蛊刚一挨着沙衡的胳膊，便顺着伤口钻进了血肉之中。
沙衡立时甩动手臂，“什么东西？！”
榅衍快速收手，却忽然喉头一哽，吐出一口鲜血，气息也被打乱。
刚刚两次分神，导致他差点没有抵挡住换天符的反噬。
榅衍即刻调整气息，注意力全然集中。
阿惹并未瞧见这一幕，只以为师父选择了沉默。
心脏一阵阵抽痛，阿惹忽然觉得全身上下冷到极点。
记忆中，师父虽然不苟言笑，但内里却是个充满温情的人。但如今，师父竟然要用苏湳做器皿，承载息婳的灵魂！
他知道师父心里有执念，可，何苦将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就算令女息婳活过来，顶着一张陌生人的面孔，用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她是否愿意呢？
阿惹合上眼睛，必须阻止师父！
他心下一狠，趁沙衡不备，直接一个暴起，用头顶着沙衡的肚子，将他死死抵在洞内的石壁上。
沙衡背部吃痛，抬腿朝阿惹腹部踢去。
阿惹轻松躲过，一个转身便要冲向换天阵，试图阻止榅衍。
沙衡大惊，拼死拦住阿惹，咬牙切齿道：“你敢破坏换天阵，我便将你挫骨扬灰！”显然，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阿惹。
榅衍大怒，“沙衡！你要是再敢伤他，我不介意再次血洗邬河部！”
沙衡动作一僵，他抬头看向榅衍：“是啊！我怎么忘了呢？今日正好用你徒弟的命，来替你祭奠我族人的亡魂！”
半山腰，青淼和青焱苦苦周旋，仍摆脱不了黑兽的纠缠。每人要对付前后两只黑兽，根本不敢分心。
冰凉的雨水浸湿两人的衣衫，体力渐渐不支，四肢发麻，身体开始失温。
此时，青淼一个不慎，便被黑兽的利爪划伤了肩颈。
“阿姐！”青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处。
他心下焦急，只想赶快冲过去保护阿姐，只是这黑兽太过难缠，根本分不出身手应对其他。
青淼一侧肩膀受伤，战斗力直线下降。
她眼睁睁看着面前扑过来的黑兽，却无法挥动手中的长鞭。银蛇蛊怕水，也无法驱使。
“阿姐！”青焱再也顾不上左右夹击的黑兽，直接冲到青淼面前，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
青淼血液瞬间倒流，他们姐弟二人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吗？
青淼和青焱都认命般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等来黑兽的利爪。
两人同时睁眼，却发现原本凶猛的黑兽，此刻正蹲在地上舔舐着爪子，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
青淼惊喜开口：“榅魄？！”
榅魄急忙扶起青淼：“你受伤了！”
青淼淡然一笑：“不碍事。”
青焱惊呼：“你怎么来了？”
似乎是觉察自己的语气不对，青焱轻咳了两声，改口道：“我是说，你不是在替林茗驱逐银蛇蛊吗？”
榅魄收起符纸，将雨衣脱下，披在了青淼身上，“已经驱逐成功了，林阿公在旁边守着，我就赶来帮忙了。”
青淼感叹：“小白阿姐，幸亏你及时赶到！”
三人齐齐赶往山顶。
此时，沙衡将阿惹逼至山顶边沿的陡崖一角。陡崖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沙衡一想到榅衍气得发毛，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就无比畅快！
榅衍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得乖乖的帮他复活玉儿。
沙衡大声叫嚷着，故意恶心榅衍：“榅衍，你不是很厉害吗？今天，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徒弟是怎么死的！记住，这是你欠下的血债！”
榅衍像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他就不应该答应沙衡将沙玉一同放入换天阵中。
此刻，他想以沙玉的尸身威胁沙衡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惹受尽折磨。
榅衍死死抵着舌尖，不一会儿便咬出了血，他此生从未如此窝囊过，“阿惹，再坚持一会儿！”
沙衡抬头，迎着雨水大笑：“榅衍，当日你血洗邬河部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阿惹捂着胸口的伤，已经退无可退，可沙衡迟迟没有动作。
他发现，沙衡只是在一旁用言语刺激榅衍，却并没有要将他推下去的意思。
阿惹瞬间便明白了沙衡的意图，他做这些只是为了恶心师父，逞一时之快而已。
毕竟沙玉还在换天阵中，还要指望榅衍才能复活，沙衡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既如此，他便帮沙衡一把。
只见阿惹忽然暴走，一个翻身回旋，正正踢在沙衡的重点部位。
沙衡痛苦弯腰，低吼道：“你找死！”说罢，他便挥拳上前。
阿惹并不躲闪，反而勾唇一笑。
沙衡明显愣住了，不待他做出反应，却见阿惹转头冲向崖边。
“师父——！救我——！”随着刻意拉长的尾音，阿惹纵身一跃，没有丝毫犹豫。
沙衡瞬间慌了。
他...他怎么自己跳下去了！！！
青淼三人即将爬上山顶，抬头便看见纵身跃入崖中的阿惹。
“阿惹！！！”青淼顿感山崩地裂，那种熟悉的撕裂感再次涌现，凄厉的呼喊声回荡在山顶。
她作势要一同冲向崖中，一旁的榅魄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腰抱住。
“阿惹！”青淼脸色煞白，心跳一滞晕了过去。
忽而一道白影冲出山洞，如鹰隼般直直坠入陡崖。
阿惹张开双臂，感受着强烈的气流从身上穿过，巨大的失重感蔓延全身，肾上腺素在急速飙升。
有点......刺激！
榅衍的身影出现在阿惹的视线里一点一点放大。
阿惹勾唇，他，赌赢了！
阿惹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自由坠落产生的奇特感受，此刻的他，仿佛一片轻盈的落叶，随意飘荡在天地之间。
榅衍目光一凛，取下腰间青玉环，用力抛至空中。
霎时间，一条银色巨蟒占据整个崖底，它探出脑袋往上延伸，原本急速坠落的两人，掉落在银蛇的躯体上，顺着它那泛着银光的鳞片滑至尾端。
榅衍揪着阿惹的后衣领，堪堪稳住身形。
“师......父......”
“啪——！”
不等阿惹把话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向他招来。
阿惹保持着被扇的姿势，沉默了片刻。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丝，回过头，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混账东西！你还敢笑！”榅衍扬手，作势还要扇人，却在看到阿惹脖颈那红肿的掐痕时心软了几分。
他握了握手，又放下，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以后出门在外，不要说是我的徒弟，一个小小的沙衡就把你折磨成这幅样子，你可真行！”
阿惹没有言语，只是红肿着眼眶，心里泛起层层酸涩，“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阿惹自小没有父母，难道，连师父都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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