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爷

一个踉跄,摔翻进草丛里。骆雪蜷身捂住擦伤的手肘,痛到皱眉。

骤然逼近的危险气息扼住了她的喉。她匍匐在地,不敢妄动,更是半点声都不敢出。

几步外的草丛在剧烈摇晃,好似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那不知名的东西往她的方向过来了!

草丛晃动的频率愈快,抖筛子般。

最怪异的是,没有声音。

明明是动静很大的场面,却是一点声都没有。

骆雪屏息看着眼前怪异的一幕,脊背发寒。

在她凝神观察时,有一长发白衣的女人倏地从草间冒出了头。

黑发垂地,遮住了女人的脸。

黑长直,发质真好。

骆雪的注意力被女人黑长垂地的发丝吸引了过去,没留意女人苍白到毫无活人血色的那张脸。

长发女人手脚并用,扭身爬出了草丛。

她好似无法直立行走,膝关节反生,手肘错位。爬行姿势怪异,瞧着跟蜈蚣有几分相似。

这又是个什么?是人吗?

骆雪心生疑问。下一秒,她便有了答案。

女人掩在发下的脸直直逼探过来,与她脸贴着脸,面对这面。一股浓烈的焦臭味钻进鼻腔,骆雪瞬间头皮发麻。

那个女人没有鼻息,甚至都没有温度。

这脸怎么跟白纸一个颜色?好吓人!

理智催着她快跑。可身体像是被胶住了,怎么都动不了。

搞什么啊?算了,死就死吧!不过她可不想被活活吓死,这么吓人的脸就当看不见好了。

她把心一横,想闭上眼睛。

但此刻就连眼皮都不受她控制了。眼睛闭不上,她只能硬着头皮跟那东西四目相对。

背后好似生出了一双无形的手,那手穿过她的身体,在顺着她的脊椎轻抚。恶寒刺骨。

长发女人的手中亮出了一把弯刀。表情僵硬,嘴角提线般,对她露出了个极诡异的笑。

骆雪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就连最基本的挣扎能力都丧失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刺向了她。

月从云间露出缺角。

光现一霎,长发女人手中高高举起的弯刀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了一般,立时悬停在半空。

停滞的时间不长,约莫仅过了两秒,弯刀锋刃处在一寸、一寸地变换着方向。

长发女人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喉中发出一阵沉闷古怪的啸声。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跟着发生了异变。

眼珠上翻,露出了全白色。

刀锋一闪,女人割开了自己的喉。

黑红的血水顷刻溅了她一脸。

“骆雪!”

意识昏沉,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是岑寂的声音。

“没什么大碍。她刚刚被恶灵魇住了,缓缓就好。”

还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谁?

异象现出裂纹,消散成烟。

她的五感在慢慢恢复,能听见声音了。

骆雪深吸了口气,费力抬手,揉了揉眼睛。模模糊糊的,她看到了岑寂的轮廓。

还未及细看他身边那位长什么模样,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惊呼:“不好!那东西又过来了!”

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人影幢幢,她的视觉还没完全恢复,只能听声估个大概。

那群人呈保护之势从四面围住了他们。

“七爷!往南!”有人在着急催促,“跑!快!”

岑寂闻声而动,咬住刀背,迅速将意识还没完全恢复的骆雪拉拽起。打横把她扛上肩,带着她飞速往前奔行。

好颠!颠的她五脏六腑都好像错了位。

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呢。被颠的难受,骆雪捂嘴忍住了想吐的冲动,惊讶发现自己的身体能自由活动了。

她拍了拍岑寂的肩,想要提醒他自己能走了。一扭头,发现周围的山林景色俨然变了样。

是农庄!

穿过放牧的农场,再往前数百米,有一联排的徽式风格小楼。约三五栋楼是一户,篱笆织成墙,拢成院。

此时院门外挂满了灯笼。

灯笼分红白两色,白色居多。红色的灯笼都已亮起了光。白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摆摆,吱呀吱呀的动静听着像是女腔的戏曲声。

有一浑身是血的男人从一挂着白灯笼的院中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一脚刚迈出院门,一只惨白的手抓住了他未及迈出的另一只脚。

他被强行拖进了无尽的黑暗中。

“啊——”凄厉的惨叫声在变弱,渐渐没了响动。

有人在前头引路,对或许已经被什么东西杀死的男人没表露出半丝异样情绪。

一行人疾步越过院前的一滩血渍,走在最前头的那位往斜前方挂着红灯笼的院子指了指。

“七爷,这里!”

岑寂后脚便跟了过去。

引路的人在院门外喊了一声,里头有人应门。不消多时,院门开了丝缝,门后露出张警惕的脸。

骆雪仍看着地上那滩新鲜血迹,还在愣神。打眼一晃,已入了院。

这院很大,三栋屋舍为一户。

岑寂扛着她径直往前走,进了正中间的一个屋子。

“七爷。”

“七爷。”

……

屋中众人见他们进门,络绎起身,恭恭敬敬对他们打招呼。

“嗯。”岑寂只冷淡应了一声,跟丢麻袋般把还挂在他肩上的骆雪随意丢到了地上。

骆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滚落在地,脸朝下,摔的狼狈。她捂住撞痛的鼻子,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好似没瞧见自己被瞪,视线从她身上一掠而过,朝左侧招了招手:“有伤,处理一下。”

“好的,七爷。”

一年轻女人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搀住摔地上的骆雪想要拉她起来,语气关切:“没事吧?伤的重吗?”

粉衣白裤,那年轻女人长得娇娇小小,挺柔弱清纯的模样。

看着很亲和,很具欺骗性的一张脸。

骆雪冷冷甩开了她的手,扶住一旁的柜子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衣上沾到的尘垢。

在粉衣女人欲再靠近时,她一脸防备地侧行了几步,与那女人拉开了些距离。

好在那女人还算有眼力,没再跟过来。

方才挂在岑寂肩头一阵颠簸,把她颠的魂都要飞了。骆雪将自己简单收拾干净,拨开凌乱的额发,四下打量这一屋的人。

出去了两个。屋中除了她和岑寂,还有三男两女。

余下的几个人神色各异,对她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显然也是防备之态。

几步外的粉衣女人在她撩发时看清了她的样貌,惊呼:“哇,你好漂亮!”

她这不是在恭维,是实话。

骆雪长了张倾城绝艳的脸,常因美貌引人侧目。不过她虽生得极美,一般人却不怎么敢轻易靠近她。

她的美带着棱角,像是周身都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美得很有攻击力。

冷不丁被人夸了一嘴,骆雪转回视线,多看了她一眼。

粉衣女人竟是在她回视时红了脸,对她娇羞一笑:“你好,我叫伊桃。你怎么称呼?”

“骆雪。”她简短作答,很快移开了目光。

岑寂提了药箱坐到老旧藤椅上,低着头在处理伤口。酒精快速冲洗干净手肘处的擦伤,拿起绷带,偏头启唇,咬住了绷带一角。

很熟练。看他缠绷带的手法,应该是经常自己处理伤口。

他戴着帽子,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高挺鼻梁在面部的侧影,以及紧致的下颌线。下颌上刮了道伤,冷白的肤上绽出血珠。刺目的红和无暇的白,对比鲜明。如雪迎梅,有种破碎的视觉美感。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上挂道伤,倒也是道不错的风景。

听他们方才的对话,岑寂应该就是他们口中恭恭敬敬叫着的“七爷”。

七爷?七?骆雪看着他,莫名想起一根藤上七朵花的葫芦娃。

真是魔性。

许是她看向他的目光过于专注。

他似有所觉,遮在帽檐下的一双眼抬起,看着她。

骆雪没躲,安静回视他。

对着他这么张难得一见的漂亮脸蛋,虽是有些煞风景,但只要她不说,没人会知道她脑子里此刻正循环播放葫芦娃的主题曲。

“骆雪。”见她没了动静,一旁的伊桃小心翼翼往她身边走近了些:“你后背好像也有伤,在淌血。你跟我去房间,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不行!”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的古怪男人立马出声阻止,“还没弄清她是什么来路,你不能单独跟她在一起。”

“她是七爷带回来的人,不会有问题的。”伊桃道。

“那也不行。”戴墨镜的男人态度坚决,“收起你的烂好心。我提醒过你,入夜后谁都不能轻信。包括我,你也不能尽信。”

“于逸,你不能总是这么不近人……”伊桃正欲与他争论,被岑寂打断了话音。

“还是我来吧。”岑寂曲指一弹,将药箱盒子盖上。懒洋洋起身,道:“她是我捡回来的。她的伤,我来处理。”

谁是他捡回来的?等等!他要处理什么?脑子里循环播放的葫芦娃消了音。骆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伊桃像是想到了点什么,惊讶捂嘴。小幅度回头看了一眼,很识趣地往边上走开了些,给岑寂腾地方。

周围的几位显然也对他这番话很是意外。

面面相觑间众人的表情精彩极了,就差抓把瓜子磕一磕应应景了。

“我发现,你好像一直在看着我。”岑寂提起药箱,旁若无人地朝骆雪走了过去。一步之距,他倾身低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垂涎我的美色吗?”

“……”自大狂!骆雪悄声攥紧了拳。他要是敢乱来,她不介意在他那张漂亮脸蛋上再添几笔色彩。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在给他递刀子。

咫尺距离,岑寂看着她,心情大好。起了兴致想再逗逗她,忽地听到门外飞奔而来的脚步声。

他耳尖一动,敛去了嘴角的笑意,转眸看向来人。

“七爷!外面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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