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上高高挂着的灯笼在剧烈晃动。
纸灯笼里的红烛在忽起的狂风中明明灭灭,脆弱的一点荧光,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吹熄了。
骆雪仰头看灯笼,这才注意到门口的两个灯笼本也是白纸糊成的,是那红的不似常物的烛火将其染了色。
此刻那院门上的灯笼介于红白两色之间,走马灯般,色调变换频率很快。
把岑寂叫出去的是个女人,蓬松短发,脸肉乎乎的。本是可爱的长相,偏严肃着一张脸,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她背对着在察看灯笼的岑寂,手握弯刀呈警戒之势。
“七爷,是不是这安全屋有问题?”短发女人问。
“不像。”岑寂细细查验过灯笼,捻了捻指尖上沾到的尘垢:“大概率是人的问题。今晚可能会有内鬼出现,都警惕些。”
内鬼?
骆雪又听到了个新词。
“啊——”有人在尖叫。
对着院门左侧的那栋楼里慌乱跑出约七八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那群人在惊声窜逃。
右侧的楼里有人从窗口探出头来看,被屋里的人拉了回去。窗户关上了。
骆雪望向右侧窗口的视线收了回来,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瞧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从左侧的楼中踉跄走了出来。
那女人受了很重的伤,走得极慢。双手紧紧抓抱住脖子,一步一挪,满眼惊恐地蹒跚前行。
血水成股成股地从她脖子里流了下来,漏过指缝,染红了她的衣衫。
所行之处猩红刺目。
她的脖子上被砍了很深的一道口子,也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几乎快把她的头割下来了。
仅有后脖的一点肉钩挂着她的脑袋,要断不断,格外惊悚。
女人慌张前行,张了张嘴,似是想求救。可惜她的喉咙里发不出声,只有“呃呃呃”的一串怪音。
她没法低头,看不见前路。在台阶处一脚踩空,摔滑在地。
原本黏连在颈部的一点碎肉瞬间断裂,项上的人头咕噜噜滚向院门。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声赛过一声高。在一片嘈杂的声浪里,那颗新鲜掉落的人头堪堪停在了骆雪的脚边。
有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有人手忙脚乱地想扶住晕倒的同伴,一时没站稳,跟着摔了跟头。
骆雪往躁乱的人堆处淡淡瞥了一眼。
很冷静地站在原地,没挪步。
待那颗脑袋不再往外滚了,她才面无表情地偏过头,看向那女人掩在凌乱长发下那张惊恐到变形的脸。
意外瞧见女人浸满血水的眼睛对她眨了眨。
许是今晚发生的怪事太多了,她近距离对着这么血腥的一幕竟是没觉得有多害怕。就是味儿实在是有些恶心,脑浆都出来了。
差点又给她熏吐。
她屏息忍住了想吐的冲动。满脑子盘算的,是这倒霉的断头女人是不是还有知觉?怎么掉了脑袋还能眨眼?
万一脑子知道自己死了,但脖子还是觉得痛。那可真是太惨了。
周围的人因一颗滚落的人头在奔逃四散,但都没敢迈出院门。
满院的尖叫声。
好吵。
骆雪微微皱眉,一转头,与岑寂直勾勾看着她的目光撞上了。
“你干嘛一直这么看着我?”她大大方方转过身去,抱臂回视他。很不客气的原话奉还:“垂涎我的美色吗?”
岑寂点点头,“嗯”了一声。
“……”本是故意与他呛声,没想到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骆雪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被他这出人意料的回应堵的一时没了话。
“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院门另一侧被溅了一脸血的男人惊慌失措地瑟缩退行,抬臂往斜前方一蓝衣男人的方向一指,着急辩解。
“是他!他、他……是他控制了我!他明明已经死了!他死了!我看着他被怪物拖走的。地上就剩了一摊血,还有、还有碎肉!被搅碎的人,他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活着回来?是我亲眼看见的!他……他不是人!他绝对不是人!他是内鬼!他一定是来找替身的内鬼!你们信我!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人真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你别血口喷人!”蓝衣男人闻言脸色大变,不知是惊是惧,一双眼瞪到血红。
“是他!死的明明是他!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一直想找机会告诉季哥他有问题。他这分明是心虚了!怕我点破他,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对了……对!我有证人!小何跟我一起看到的,她也看见了。死的明明是他不是我。他是内鬼!不是我!真不是我!”
“你说小何是证人?那小何呢?小何在哪?”满脸血的男人颤声质问。
“小何……不对!小何呢?小何不见了!季哥,小何不见了!”蓝衣男人的情绪愈发激动,浑身战栗:“他这就是在杀人灭口!是他干的,人一定都是他杀的!”
“我怎么可能会杀了小何?小何她明明一直跟你在一起!那你倒是说说看!人呢?小何她去哪儿了?”
……
那两位各执一词,吵得厉害。吵了半天,还是没能辨出个所以然来。都在请求季哥帮着评理。
骆雪扭头看去,与人群中心位被唤作“季哥”的男人撞上了目光。
剑眉星目,标准的浓颜系帅哥。
他好似在悄声观察她,见她看了过去,勾搂住一旁美女细腰的手收了回去。略颔首,对她微微一笑。
是在跟她打招呼吗?
骆雪对自来熟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冷淡移开了视线。
岑寂遮在帽檐下的一双眼抬起,盯了一眼季风。转头吩咐一旁的祁月:“今晚值夜守好门。”
祁月还在打量他带回的新人,闻言点了点头:“好的,七爷。”
岑寂与手下简短交代了些事,转身回屋,记起还有一条尾巴没跟上。
担心旁人瞧出端倪,他抓着手腕稍一思量,又退了回去。冲还在看热闹的骆雪打了个响指:“回了。”
骆雪拍开了他想推自己后脑勺的那只手。
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越过他,大步走在他前头。
“脾气挺大。”岑寂垂手揣兜,懒洋洋跟行过去。
与她一前一后行至门口,他步子一顿,转过头去。扯起嘴角,冲还在看着他们的季风歪了歪头。
“七爷,今晚怎么轮岗?”门口有人问。
“你们自己看着安排。”岑寂道。
那人点点头,旋即指了指骆雪:“那她呢?”
“她不需要,”岑寂弯腰拎起药箱,“她跟我睡。”
“……”还在观察这屋中陈设的骆雪一愣,转头看他。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领神会之态。
许是他有考虑到被手腕牵拽住的距离问题才有了这般离谱的提议。骆雪勉强用“君子思维”替他寻了个借口。
不过一百步也不算是多短的距离,分房睡根本不会有阻碍。
“没必要。”骆雪一口回绝了他。
“万一你不小心被弄死了,”岑寂竖指敲了敲手腕,“我会很麻烦。”
骆雪没接话,看着他。
“要不要跟过来随你。”岑寂撑脖打了个哈欠,没再管她:“各位,我先去睡了。”
见他上了楼,伊桃犹豫片刻,还是走去了新来的小美人身边,低着声劝了劝:“七爷身边比较安全,你还是听他的安排吧。”
“伊桃!”于逸很警觉地斥了她一声,“少管闲事。”
骆雪默不作声地在原地驻足良久,打了个哈欠。她确实是累了。抬眸看向楼梯,她没再坚持,迈步上楼。
她顺着走廊一间房一间房地试了试,除了最后一间房的门敞着,其余的房间都锁起来了。
没得选,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屋内亮着灯。室内陈设没太大变化,跟她来到农庄搬着行李入住的那个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听到脚步声,脱下外衣的岑寂拨了拨发,回头看她:“来了?”
独自面对他,骆雪毫无胆怯之色。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大大方方落在了他优越的腹肌上。
“脱衣服。”岑寂道。
骆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来,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他反应很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想什么呢?”他轻呲了一声,微微眯眼,一脸“你在想什么好事”的表情。
骆雪偏头抽手,避开了他贴近的唇。
力量悬殊太大,她没能把手抽回。滚烫的鼻息蹿进脖间,她下意识快速往后退行了一步。
他在她后退之时指间力道愈重了几分,松松一拽,把她拉了回来:“不过,如果你有这个需要的话,我可以配合。”
骆雪倏地转回视线,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阔弯了弯,似笑非笑地回视她。
僵持半晌,她一脚狠狠碾踩住他的鞋面。趁他吃痛松手,迅速把手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来:“离我远点。”
岑寂被她踩痛了脚,单腿弹跳着蹦回了床边。
也不知方才什么事让他觉得好笑,他低头看着鞋面上的脚印愣了两秒,忽地欢声笑了起来。
疯子。
骆雪握住被他攥出指印的手腕活动了一下关节。
他笑了好一会儿,许是笑累了,清了清嗓子。拎过药箱往一旁的装饰柜上一放,朝她招招手:“过来,给你上药。”
“不用。”骆雪警觉道。
他的视线往她出血的后脖位置偏了偏:“后面的伤也不用帮忙?你够得着吗?”
“我说,不用。”骆雪态度坚决。
“嗯,随你。”岑寂没有要勉强她的意思。往后一倒,坐在了床边。他揣兜摸出颗薄荷糖,剥着糖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想过要逃跑吗?”
骆雪揉捏手腕的动作一顿,没吭声。
“你好像适应得很好,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新人都要冷静。” 岑寂挺有兴趣地看着她,“到这的新人,我见过不少。正常来说,那些人刚到这都会明显不知所措,都在琢磨要怎么逃出去。你为什么不逃?”
无处可去,懒得折腾。她默了半晌,抬眸看他:“你不穿上衣服吗?”
岑寂没料到等来的是这么句话,嘴角翘了翘。明明也不是多好笑的一句话,差点又被她逗笑。
就是觉得她有意思,很特别。
“你挺对我胃口。”他将薄荷糖塞入口中。稍直起身,很大方地对她敞怀:“如果我脱了衣服会让你冲动的话,我不介意你对我干坏事。”
“……”这个自大狂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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