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发现这件事的下一秒。头顶的声控灯忽然在一声爆炸后熄灭了。
桑笑立刻抬起头，看见原本陈旧的药物室正在变得越来越新：空旷的房间忽然多出几道人影，一些难以描述的白影在幽暗中闪烁起来。
‘又转变了。’他想。转头去看身边的胶囊，里面的人形已经全数消失，地上残缺的尸体也不见踪迹，‘大概这就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时，他已经飞快带着镇定剂跑出药房。古怪的影像随之在背后生成，一边发出令人难以理解的声音一边扑上来。冰凉的絮语扑在后颈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管医生还是病人都不能下楼。”想起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份告示，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所以只有原本就在最高层，才能获得查看全院情况的权限……我应该早点想到的。”
正说着，头顶的白光开始不停闪烁。一种警铃鸣响似的尖啸声跟着响起来，听上去震耳欲聋。
一个嗡嗡的响声似乎在通过广播播报什么。但桑笑已经下意识捂住耳朵，无法从嘈杂的噪声中获取任何信息。紧接着，一道人影忽然从视野一侧闯进来。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之前同行的熟人。
“你们……”桑笑想说点什么，但被爱丽丝的尖叫打断了：“楼梯！楼梯——”
女孩的状态看上去非常不好，坐在男人的手臂之中，控制不住地打着哆嗦，眼睛因膨胀的血丝变为红色，“去楼梯，快点去楼梯……”
它的精力似乎已经消耗殆尽，只能不断重复这几个词。看见身后的白影，桑笑意识到时间紧迫，便不再说话。刚要加速，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阵冻结般的冷意，并在刹那之间蔓延到半个身体。血液流动时仿佛结着冰茬。
脖子略微僵硬。他用余光瞥见那只苍白的手，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有冰冷的液体喷溅在脸上。桑笑眨了下眼：“——谢谢！”
解决了一次贴脸杀的男人没理会他，而是很快带着爱丽丝跑到了前面。桑笑舔了舔嘴边的血，也默默加快速度，在女孩的指引下做出最后冲刺——随着光线的陡然消失，他们滑进了一个黑暗的入口里。
光和声音都消失了。气温仿佛一下子下降几度，楼梯间里回荡着单调的风声。过了几秒，桑笑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通过墙壁上指示牌的红光。
那不是一行规则，而是警告。
上面用常见的工整字体印着：“你误入了不该进的地方。”老化的油漆仿佛流下的鲜血。
桑笑走上前，握住楼梯的把手向下看。明明他们在四楼，楼梯却黑得看不见底端。
观摩了一会，他才将头拔出来，转身查看爱丽丝的反应。看清对方时，他却微微顿住了。
此时的女孩已经站在地上。但用双手捂着两只眼，根本无法窥见眼前的任何情况。
桑笑看着她，忍不住抿了抿嘴。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女孩忽然用一种冷酷的语调说：“墙上写的数字是几？”
听见这句话，桑笑忍不住再次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种非常古怪的声调……声音虽然和之前一样，却让人无端感觉它是由某个年纪更大、也更成熟的女性发出。放在爱丽丝身上，就仿佛一个成年女人被唐突塞进幼童的身体里。
“……三？”因此，桑笑过了半秒才轻声回答，瞥向墙上鲜红刺眼的数字。
“向上走。”爱丽丝随之发号施令，用那种不容违抗、冰冷刺骨的声音说，“数字变化的时候，告诉我。”
说着，它捂着眼睛转身。不依靠视力，却轻而易举找到了楼梯的方向。向上走去。桑笑跟在后面，默不作声地嗅了嗅，闻到一股新鲜的血味儿。
‘它是在什么时候受伤的？’桑笑思忖着。并不打算先行上楼，而是灵活侧身，跟在了爱丽丝靠后一点的位置。
不知为何，这段楼梯比看上去要长。清脆的回响声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过了大约几分钟，他们才再次来到一个平台上。桑笑立刻向墙上的数字望去。非常反常识的一件事发生了：那个数字仍然是3。
所以他们刚才到底走过了什么地方？桑笑思考着，后背无端泛起一股凉意。
爱丽丝没有听见呼唤，也就再次从楼梯走上去。桑笑根据心跳默默计算着时间：‘只要能出去，应该也不必担心撞见查房者了……’
“……2楼。我们到2楼了。”这时，注意到墙上的数字终于变化。他立刻收回注意力，转头对爱丽丝说。女孩停下来，像在思考什么：“光线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桑笑回答。接着听到对方毫不犹豫地说：“向下走。”
他不知道这个判断是怎么做出的。站在原地看了会爱丽丝的背影，他忽然像全身过电一样激灵了一下。
“……真有意思。”桑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笑了两声，“真有意思。”
当然，没能发呆太久。那两个家伙的身影已经快消失了，他不得不追上去。脚步轻快地走在一侧，桑笑用余光观察男人的侧脸：‘按照之前的时间推算，他的镇定剂效果应该差不多消退了才对。怎么回事……’
无声无息地，他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渗入骨髓的凉意随之附上手心。
桑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悄将一只镇定剂掏出来。透明的针管在一秒内滑进袖口里，再也看不到了。
也就是这时，楼层迎来了最后一次变化。桑笑无意识地睁大眼，从红光中清晰分辨出那个数字：“……是1，我们到了！”
楼梯间内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爱丽丝和那个男人都没第一时间说话。平台一侧镶嵌着薄薄的窄门，被不知来由的冷风吹动，吱呀间带来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
“……到了。”
这时，爱丽丝才像终于反应过来一样。桑笑转头看她，发现女孩正莫名颤抖着，嘴角抽搐了几下。似乎在抑制某个表情的产生：“——快走！”
暴露在外的情绪迅速收起来。爱丽丝再度用一种命令式的语气说：“带我出去，立刻离开这！”
还没说完，桑笑就率先钻了出去。这次他必须得当第一个：因为就在矮身的瞬间，一道拳风从他头颅原本的位置划过。带来撕碎一般的响声。
“怎么这么着急？”他低声说，回头瞥了一眼。对男人来说，那扇门有些低矮了，不得不佝偻起身体经过。在注意到桑笑的视线时，男人用看待猪仔的冰冷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能坚持更长时间的。”桑笑一边迅速后退一边微笑着说，“小心点。作为精神病患者，可千万别在院长面前放肆……”
男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更凶狠了。而桑笑早已观察好方向，立刻转身向着某个明亮的方向跑去。
“别离我太近！”低笑声和轻快的话语抛在身后，“把道具带出去可比浪费在你身上有价值多了，我不想浪费任何一支！”
野兽般的咆哮在身后某处模糊响起。但桑笑已经不把那当回事了：因为在越来越近的模糊光晕中，他逐渐看清了那提着灯的、属于巡夜者的真容……
满是幽暗红光的一层大厅里，只有它身上的这一盏灯散发柔和的白色。似乎能为迷途者指路。
两侧是早已枯死的绿植，满是油污和灰尘的大门前方，巡夜者正安静等待误入者的到来，慢慢张大了嘴——
与短小四肢相比，它的头颅大得可耻。这也象征它无法轻易移动，只能在短途旅行后长期固定在某个位置。
在那布满褶皱的皮肤上，原本属于眼睛的部分已经变得光滑，显然被永久退化掉了。而裸露的口腔镶嵌着数颗黄黑色的牙齿，散发出某种腥臭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幅丑态被模糊在它头顶的那盏提灯里，向前伸着。配合无声张大的嘴巴，像只守株待兔的鮟鱇鱼。
“原来记者证是用在这里的。”桑笑自言自语。他掏出那份湿漉漉的证件，脚步不停，扬手灵巧地将之丢进怪物嘴里。在空中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像是嗅到属于人类的气味，那高高扬起的上颌逐渐下降。眼见速度不够快，桑笑又把写好的报告团成团丢进去。
这下怪物终于闭嘴，而他也在同一时刻抓着怪物的胡须爬了上去。一瞬间差点被近在咫尺的怪味儿熏吐。
脚下的怪物在跑动中一动不动。咀嚼完嘴里的东西后，就迅速将嘴重新张开。钻出门的前一刻，桑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人正站在怪物面前，身后不远处便是爱丽丝……
‘祝他好运。’桑笑在心中感慨地想，‘院长想出门可没法依靠记者证，那就只能依靠一个活人了……啧啧。’
默默想好了给男人送终的台词，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下一刻，桑笑却因为看见的东西愣住了。
——红色。
不知何时，那双苍白的小手放了下来……随后暴露出被覆盖住的、血红色的眼睛。里面已经失去了瞳孔的形状，变为一片彻底的、暴力的红。
紧接着，某个冰冷高昂的声音响彻整栋医院，不容置疑地传到他的耳边。蜿蜒的红线瞬间从耳道流出来。
“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令我流血——！！！”
混乱中，耳边一片巨大的鸣响。桑笑不得不捂住头，随后在一片模糊的红中失去意识。向前仰倒，丧失自主性地从那扇门跌落下来。
【恭喜您已通过本场游戏，游戏正在结算中……亲爱的玩家，领域发生不明混乱，请稍后%*&#@……】
卡文几天以来写的最好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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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医院惊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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