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靠得太近了。
能感觉到她呼到他脸上的鼻息,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草莓香。
这股微甜的果香挠的他心痒。林虚舟密压的眼睫陡然一颤,睁开眼睛,看向了她。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不对,与他目光撞上,她愣了一下,匆忙直起身。解释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怕你着凉,所以……所以才叫你的。”
林虚舟扶了扶被她扯松的耳机,稍直起身:“嗯。”
身后屋中的噪响声停了。
许是那男人喝大了酒,终于睡下了。
骆觉溪拿下耳机,缠在指间绕了绕:“那个……很晚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她摊手把MP3递向他:“要是觉得吵,就用这个堵上耳朵。我想,今晚你应该比我更需要它。”
林虚舟没动,看着她。
她像是急着要走,匆匆拉过他的手,把MP3硬塞给了他。
天太黑,她没注意脚下,踢到石头险些绊倒。
他下意识朝她伸去手,就见她一把扶住了墙。她堪堪稳住身形,旋即掩饰着挽了挽发,回头冲他尴尬一笑:“晚、晚安,明天见。”
目送着她走远,他收回视线捏了捏手中的MP3,颓然道了声:“明天见。”
起身回屋,屋里没开灯,黑漆漆的。
冲鼻的酒气里夹杂着阵阵呕吐物的腐臭味,熏的他头疼。他挥手掸了掸,半掩住口鼻,摸黑上楼。
站到窗前往对面亮了灯的阁楼看了一眼,见她坐到了书桌边,他这才往后慢慢退行了几步,躺倒在床上。
仰倒的视角,感觉他眼中的世界也囫囵调转了个个儿。
这疯狂的、颠倒的世界,让他觉得厌烦。
他把耳机塞上。调大音量,闭上了眼睛。
思绪下沉,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色调中。
他恍然置身于迷雾中,看不清来路,也望不见尽头。
“虚舟?虚舟……”
有人在叫他。他循声回头。
有光照亮的地方栽着棵大树,树下站着一个披肩发的女人。
浓重的雾气模糊了那女人的面容,她正朝他招手。
“虚舟,你来啊,你过来啊。”她在叫他。
声音很耳熟,只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在哪儿听过这样的声音了。他觉得头疼,疼的整个头都像是要裂开了。
剧烈的疼痛令他更为恍惚,他在那阵古怪声音的指引下,鬼使神差地朝站在树下的女人一步步走了过去。
近了、更近了。可他还是看不清她的脸。
树上突然掉下一条打了绳结的麻绳,圈口紧紧套住了女人的脖子。
绳子骤然回缩,女人瞬间被吊在了半空。
他心口一跳,强烈的恐惧感扼住了他的喉,他无法出声,喘息艰难。
脚下似被钉住了,他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抓着绳子拼命挣扎,指甲嵌入皮肉,抓出一道道血痕。
她荡来荡去,像是块被风撕碎的破布。
因过于用力,指甲盖掀翻,皮开肉绽。
这样血淋淋的一幕刺激了他尘封的记忆,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是他幼时,曾亲眼目睹她从上吊、到挣扎、一直到断气的那个女人。
那时的他,只是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面无表情地、平静地看着她终得“解脱”。
他什么都没做。更是从始至终,一声都没吭。
迷雾破开,他看清了她那一双涨血的眼睛。
她面目狰狞,一双眼因充血暴突,瞳孔扩散。明明她活着的时候那双眼睛早就瞎了,此刻她好似能看得见,正恶狠狠地瞪视着他。
“虚舟!林虚舟!”
“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你不救我!”
……
女人尖厉的哀嚎声几欲刺破耳膜。
他猛地从床上撅起,惊出一身冷汗。
是梦。
他闭了闭眼,拨开湿透的额发,长舒了口气。
坐在床上稍缓了会儿神,他从枕头底下摸出烟盒,因手抖没能拿稳,刚敲出的一根烟滚到了地上。
他从床上下来,弯腰捡烟。一抬头,发现对面阁楼的灯还亮着。
扯下耳机徐步走去窗边,他拉开窗帘,置身于一片黑暗中,凝神看她。
她还在伏案写作业。
手中攥变形的烟盒被他丢到了桌上。他摸出口袋里她给的糖,剥开糖纸,送入口中。
一连吃了五六颗糖。见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他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她收拾好书包,起身拉上了窗帘。
不消多时,对面阁楼的灯关了。
*
课间,骆觉溪被夏东来叫去办公室,说是有人举报她带了违禁品。对于成绩突出的学生,老师一般都不会刻意为难。
鉴于是初犯,夏东来对她只是口头警告了一下,让她在校时多注意。
她有些庆幸前一晚把MP3还给了林虚舟,不然万一夏东来一时兴起要搜她的书包,她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林虚舟交代了。
从办公室出来,她被等在外头的黄立坤堵了路。
“骆觉溪,”黄立坤笑嘻嘻地给她递了包杨梅,“这给你。”
骆觉溪纳闷看他,摇了摇头,绕过他继续往回走:“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别这么冷淡嘛。舟哥给的你不都拿了嘛,怎么换成我的你就不要了?大家都是兄弟,你这可双标了啊,”黄立坤快步跟上了她,“再说了,这也不是白给你吃的。我就是想找你帮个忙。”
“你找我帮忙?”骆觉溪停步问,“是有什么事吗?”
“舟哥借你那MP3,你能不能借我玩儿几天?”黄立坤道。
骆觉溪听明白了,点了点头:“我是没意见。不过,东西不在我这,我已经把那MP3还给他了。你要是想用,你去管他借吧。”
“啊?这么快就还了啊。”黄立坤顿时有些沮丧。行至教室门外,他往里头瞧了一眼,忽地记起个事,拉了她一下:“对了,卖个人情给你。”
“什么?”骆觉溪问。
看他神秘兮兮地朝她勾了勾手,她很配合地附耳过去听。
黄立坤一手拢在嘴边,与她悄声道:“或许,你想不想知道,是谁举报你带了违禁品?”
“谁?”
“是你那同桌,姜颂诗。我当时正巧在办公室补作业,亲耳听到的。”
“啊。”骆觉溪心里其实有底,在他口中得到了确认,她下意识往姜颂诗的座处瞧了一眼。
稍一转头,瞥见后座的林虚舟正直勾勾看着他们。
他的眼神不太友善,像是要把她吃了。
怎么是这样的表情?她最近又惹他了吗?
黄立坤把手中的杨梅又往她那侧递了递:“这给你吃。”
骆觉溪回神看他,推开了他递来的杨梅:“人情我记下了,这个你还是自己吃吧。谢了。”
“得,你不吃我自己吃。”黄立坤撕开包装,挤出颗杨梅咬嘴里,晃晃悠悠尾随着她进了教室。
拉开椅子坐下,他探头叫了声“舟哥”,打着商量的口吻道:“你那宝贝MP3带了没?借我啊。”
林虚舟把脸转向了另一侧,给他留了个冷漠的后脑勺:“不借。”
黄立坤撇撇嘴,嘟囔了声:“小气。”
杨誉深从他座旁路过,把他吃剩的杨梅顺走了。黄立坤立马一跃而起,与他打闹。
两人闹腾了一阵,上课铃声响。
老师们都去开会了,这节课是自习。
黄立坤装模作样地拿起课本翻开,没一会儿就一头栽倒在书页里,睡着了。
后脑勺冷不丁被人敲了一下,他一下惊醒,瞪圆了眼身板绷得笔直。拿起笔把书往后翻,翻了几页又往回翻。
不知道在忙什么,但他看起来很忙。
周围的同学也是各忙各的,没什么特别的动静。黄立坤抬起头,鬼祟往边上瞄了一圈,脑袋上挂了个问号:“咦?老夏没来吗?”
“老夏?”杨誉深回头看他,“你睡迷糊了?谁跟你说老夏来了?”
黄立坤更觉纳闷了,摸了摸方才被爆捶的后脑勺:“那舟哥怎么……”
“看你睡姿不对。”林虚舟给了个听着很不合理的理由。
黄立坤眨了眨眼:“睡姿?”
杨誉深想到了点什么,有些想笑,替他解释道:“舟哥是担心你会睡歪脖子,特意喊你起来重睡。用心良苦。”
“啊?”黄立坤迷茫的双眼中闪烁着愚蠢的光芒,他没听明白,但也配合着点了点头:“啊。”
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黄立坤换了个姿势,一手捂住后脑勺,趴回了桌上。
刚趴下他又立马抬起头,警惕看了林虚舟一眼。
见林虚舟也趴下睡了,他这才放下心来,打着哈欠继续睡。
教室里嗡嗡嗡的碎语声很助眠,他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护在后脑勺上的手滑到了桌上。
正睡得香,后脑勺又被人敲了一下。
这一下比刚刚那一下更用力,震得他脑仁都在晃,差点把他送走。
“啊——”黄立坤吃痛抱头,搓了搓后脑勺,转瞬一脸委屈地看向一旁正活动着手关节的林虚舟:“舟哥,干嘛啊?我惹你了?”
“嗯,”林虚舟面无表情地一点头,“惹了。”
“我惹你了?什么时候?”黄立坤有些惊讶。
林虚舟没接话,捏起的指骨咔哒响了一声。
黄立坤缩了缩脖子,陷入沉思。他实在记不清哪儿又惹了他,没能等来答案,顿时有些慌。带着点求助的意味,转头看向撑着脸在看戏的杨誉深。
杨誉深接收到他的求助信号,克制着收敛了一下起飞的嘴角。
“我什么时候惹了舟哥了?我怎么不记得?”黄立坤比着口型问他。
好问题!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白痴解释明白。杨誉深不打算折腾,不然以后就没戏看了。一耸肩,幸灾乐祸地给他递了个“你自己悟”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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