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52

“有个小男孩,生在渔村,长在渔村。自他有记忆开始,他一直被困在这个成日里充斥着腥臭鱼味的地方。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里就是他的出生地。但现实好像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是个弃婴,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他之所以会被那家人捡走,是因为他那个名义上的混蛋父亲醉酒后失手,把自己还在襁褓中的亲生儿子打死了。为了掩盖杀人真相,那个混蛋把自己的儿子埋在了树下,之后又想尽办法,从人贩子手里收了个与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的弃婴,养在了家里。”

“而他那个稀里糊涂的妈,因为瞎了一双眼,最初并不知道真相。”

“他就那么糊里糊涂地进到了那个家里,糊里糊涂地挨打,糊里糊涂地长大。”

“直到有一天,那个瞎了眼的女人不知打哪儿听来些话,开始频繁在那棵埋了她亲儿子的大树底下徘徊。”

“他那时太小,并不知晓他名义上的母亲为什么总在树下溜达。长在那样的一个家里,即便是他有疑问,他也不会主动问出口。母亲在树底下转悠,他就静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一日深夜,他被楼下的争吵声吵醒。他踩着板凳探出窗,看到他的那对父母站在树下正争吵。树底下刨了个坑,有个揭开盖的坛子被埋在了深坑里。他看不清坛子里有什么,出于好奇,他小跑着下了楼,想去坑边看个仔细。”

“那坛子里装着一具早已白骨化的尸体。他被吓了一跳,躲到了树后。”

“混乱的争吵声里,他渐渐听明白了,那个坛子里的尸骨,才是那对夫妻的亲生孩子。那是他第一次见他的母亲反抗他那个酒鬼父亲。她像只斗鸡一样,张开双臂,气势汹汹地朝那男人扑了过去。”

“可她的反抗也仅是让那男人的脸上多了几道抓伤。她被拖回了屋里,换来了一顿毒打。”

“她被打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她的‘儿子’在用毛巾给她擦脸。她听他叫她‘妈妈’,那一瞬间她像是得了失心疯,两只手紧紧勒住了那孩子的脖子。她想掐死他。”

“那孩子差点就这么交代在了她的手里。但那瞎眼的女人最终还是心软了。”

“她松开了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坐在那棵已经被填平了坑的大树底下发呆。”

林虚舟戛然止了话音。

他的一双眼静默地望着天地衔接处,眼里空洞洞的,思绪似是被拉得很长。

骆觉溪的目光一直锁在他嘴角衔着的糖棒上。默了片刻,她低着声试探询问:“那个瞎了眼的女人,是在那棵大树底下吊死的?”

“嗯。”他收回思绪,略一点头:“是那个孩子,亲眼看着她吊死的。他没有呼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从生到死。”

他望向远方的视线转向了她:“你觉得,这孩子可怕吗?”

“是为了让那个苦命的女人能得个解脱吧。”骆觉溪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淡声猜测道:“那个孩子,当时或许是这个想法。”

他愣了愣,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思议。

须臾,他敛睫低眸,自嘲般笑了一下:“不对。他就是想让她死。他心里有恨,恨不得所有人都死掉。”

“你说是,那就是吧。”骆觉溪并没有反驳他的意思,忆起些事,又问:“那,那个男人,那个爱喝酒的男人,他是怎么瘫的?”

“你觉得他是怎么瘫的?”他反问道。

“是……”骆觉溪犹豫了一下,“摔的?”

“是被我打瘫的。”他没有再以“故事”的形式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用了第一人称:“做了那件事,我唯一的感觉,就是痛快。我觉得很解气,所有我从不后悔把那个恶心的家伙打残。”

“你不用跟我解释。”骆觉溪话音一顿,抬眸看向了他的眼睛:“如果做了那件事能让你心里好过的话,那做便做了。”

他嘴角弯起,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这话倒是很合我心意。”

对于他的坦白,骆觉溪其实有些惊讶,更多的是疑惑。在她看来,他经历的这些旧事就譬如她那不堪的过去,本该是无论如何都不愿与人提及的伤疤。

自揭伤疤。真的,没关系吗?

骆觉溪怔怔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陌生。以他往日的性格,断不会与她说这些话。

那他这样的转变,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她斟酌了一下,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她听到这些话,会不会因为觉得他可怕,自此远离他。也好奇,那个古板家伙在知道她清楚他的过去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林虚舟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垂手又折了几根草叶,攥在手里编织把玩:“听完这个故事,你什么感觉?是觉得,那孩子可怕?还是觉得,那孩子可怜?或者,对那孩子的感觉,更多的是同情?”

“都不是。”骆觉溪摇了摇头,摒弃了他给的那些选项,道:“是心疼。”

他指间动作一顿,似听了个笑话般,忍不住发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骆觉溪看着他因笑声牵动颤抖不止的肩,纠结道:“林虚舟,其实从今天早上开始,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勉强收住了笑声,清了清嗓子:“嗯,你问。”

“你……”骆觉溪不确定道,“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林虚舟’吗?”

看出来了?林虚舟怔了一下,挺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她:“那你觉得我是谁?”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你有点不太一样。不,是太不一样了。就好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骆觉溪直白道。

他嘴角翘了翘,看向她的目光不再尖锐,浮于表象的笑意渐渐溢出了眼底。

骆觉溪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小幅度往他那侧坐近了些,低着声道:“老实说,你是不是因为昨晚那事中邪了?要不要等周末的时候,我陪你去庙里找个大师收收魂?”

“噗。”他没忍住,笑出声:“我收回之前的话。”

这话太跳脱。骆觉溪简短回顾了一下方才与他的对话,略显迷茫地眨了眨眼:“哪句话?”

“说你‘无趣’,大概率是我判断失误了。”他自顾自拉过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骆觉溪没料到他会突然来牵她的手,下意识蜷指扣牢了他的手。等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她愣了一下,急忙抽手往回缩:“你干嘛?”

“你还挺出乎我意料的。”他看了她一眼,续上了后半句没说完的话。旋即又抓住了她的手,挺坚持地把她的手拉到了自己面前。

无名指上被套了个圈状的东西,凉飕飕的。

骆觉溪偏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发现他给她戴上的,是一枚草编的戒指。细细的一圈,泛着阵阵青草的淡香。

林虚舟捏住她掌心的手往下移了几分,抓着她的手腕,炫耀般朝她亮了亮戴在她手指上的草戒指:“我的眼力不错,果然大小刚好。”

骆觉溪的目光定格在了他满是笑意的双眸间,隐约觉得脸热。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迅速抽手,心不在焉地低头抚了抚指上的草戒指:“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他笑容灿烂地朝她伸去手,“今后好好相处吧,骆觉溪。”

他今天真的很奇怪。骆觉溪盯着他朝自己伸来的手,有片刻的出神。

对于她毫无反应的回应,他并不觉得恼。看着很好脾气的样子,手把手带着她握牢了自己的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啊,”骆觉溪慢半拍点了点头,“那个……”

他收回手,抻开四肢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听她像是有话要说,转头看她:“什么?”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骆觉溪不忍扫他的兴,琢磨着改天等有机会了再带他去庙里驱邪。遂摇了摇头,含糊着应了声:“没什么。”

*

骆觉溪在阁楼里翻箱倒柜了一阵,在积灰的架子底下找到了一个粉蓝色的空盒子,用来存放草戒指刚好合适。

她把草戒指小心收进盒子里,拉开抽屉,摆放好。

刚把抽屉关上,一抬头,瞥见窗外有个黑影冒出了头。

她被吓一跳。找了个趁手的工具,蹑手蹑脚地行至窗边,忽听得窗外的黑影叩响了玻璃。

小偷吗?这小偷怎么胆子这么大,半夜爬墙,还敢敲窗?

骆觉溪立马举高了手中的衣叉作防御状:“谁、谁啊?”

“是我。”是林虚舟的声音。

“林虚舟?”她一愣,急忙掀开了窗帘。往外一看,果然是他。她不由有些惊讶,朝他身下望了望,没看到有梯子:“你怎么上来的?”

“自然是爬上来的,不然我还能飞啊,”攀挂在窗外的林虚舟又叩了一下她的窗,“你先把窗给我开开,搁这唠嗑呢。”

骆觉溪这才记起要开窗,见他身手利落地往上一跃,轻松翻进了她的阁楼。

她探头又往下望了望,仍是觉得奇怪:“这么高。你怎么上来的?”

“就这么点高度,有什么难的。”林虚舟踢开桌边的椅子坐下,随手翻了翻她桌上的课本,提醒了句:“你以后可记得锁好窗。”

骆觉溪回过身看他,纳闷道:“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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