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她怀里起来,准备朝女人走去。
林鸠及时拉住他,还未开口,一只手就抚在了她的手上,“我不轻易杀人的。”
一褐一金的眼看着她,林鸠这才发现时间的双眼是异瞳。
此时右眼金光乍现才能让别人分出差别来。
被他看着,林鸠蓦地松了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拉住了他,连那一瞬的感受都想不起来了。
时间走上前,抬起一只手在空中轻点。
刹那间,女人的身体时间继续流逝,被禁锢的动作也恢复。
不过她拿弹簧刀的手没能攻过来,身体好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制着,向后弯曲,呈现一种扭曲的姿态。
在她的眉心处,一块黑色的怀表慢慢从头颅中渗出。
表身快速旋转着,林鸠看不清表盘上的指针,只通过声音知道,它走得很快。
时间眼里的黑色怀表,所有指针都倒着转动。
他耐心等着,直到时针、分针、秒针都恰好卡在某一处位置。
时间张开五指,虚虚盖在表上,表身向上浮着黑气,正尽数渗进他的手心。
“你又要……消除我的记忆?”女人嗤笑,咬着牙艰难吐字。
并不是所有消除记忆的过程都不好受,只有当时间想给一些愚蠢的人类一点点教训时,他才会选择最痛苦的一种方法。
“差点忘了。”时间呢喃一声,收了手。
但他没有把表放回女人的身体里。
时间从兜里拿出手帕,细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兀自后退,冷眼看着女人被眉心传来的痛苦折磨到忘记自己扭曲的身形。
“来这里的人类太多,我倒是没想起,你来过。”
“那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女人激着他。
力量被用在取表上,时间的生命进程也就没有继续,依旧是五岁左右的孩童模样。
这样一个孩童却没有刚才在少女怀中时的纯良,背着少女,眼底的威胁慢慢流露,“谁帮你保存的记忆?”
他的力量是个绝对的存在,能与之抗衡的,只有真正的神明。
女人不语,他便一挥手臂将怀表从她身体中剥离。
如同抽丝剥茧,黑气扯出怀表时,女人咬着牙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饶是这样也遏制不住地疼出声来。
紧接着,失去怀表的女人向后倒在了地上,没有一点生的气息。
怀表在时间的手中慢慢变大,时间翻看着里面存在的记忆,没多久就找到了根源所在。
在他要把表放回女人身体之前,林鸠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等等,克罗诺斯。”
她下意识回头,却黑了视野。
短暂地失去视力后,林鸠看清了那道声音的源头。
黑色斗篷之下,是一团黑黢黢的雾气,飘浮在半空中,身侧还有一把镰刀。
这标志性的特征,林鸠一眼就认出来了。
真是不敢相信,见证了时间的存在后,她还能见证死神的存在!
“你的镰刀……是插在哪儿的?”
林鸠自己都没想到,见到死神的第一眼,她居然问的是这个问题。
“这么久,终于有人类问我这个问题啦。”死神没有架子,友好地用黑雾掀起一点斗篷,给她看了看位置。
镰刀被一缕黑雾圈着,斜拿在祂的身侧。
时间走过来,牵起林鸠,带着她后退几步,他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让你短暂的失明了会儿。为了防止你被他的外貌诱惑,从而签订一些不平等的交易,我只能这样做。”
拥有神祇的神,长相通常都不会太好看。
神职越高,长得越吓人,祂们需要危险的外表来震慑住恶灵。
但面向人类的时候,祂们又会以最靓丽的外表出现,以免吓坏人类之中的信徒。
而冥界的神,喜欢用最美的外表诱惑人类签订协议,好叫他们死后来到冥界,为他们做更多的事。
失明的那几秒,时间改变了林鸠识物的方式,叫她看见了死神的真身,不至于让她被欺骗着安排了死后的事。
黑雾气飘上前,“人类的教育将你培养得太无礼了,克罗诺斯。”
“我说过,那不是我的名字。”右眼的金色光芒再度亮了起来,“另外,你插手太多我的工作了。”
死神绕过时间,向到底的女人飘去,“相信我,克罗诺斯,我无心如此。现在她死了,也算是我的工作了。”
在祂要用镰刀勾走女人的灵魂时,怀表却从空中急速下坠,融进了女人的眉心之中。
女人猛地坐起,咳嗽着,拿着镰刀向死神刺去。
镰刀轻轻一挑,死神将那柄小刀打出几米远。
“戾气别太重,小姑娘。”带着回音的嗓音,隐隐作笑,“你死后,灵魂还将归属我,这是我们约好的。”
女人连连后退,“前提是我杀了他!”
死神笑了,“可没有这种前提,你的灵魂只换了一次生的机会。”
林鸠攥紧了时间的手,她在此刻终于意识到未知的强大。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握力,时间开了口,“回去吧,撒那特斯,我已经将生命还给她了,还不算死亡。”
死神转过头,看着他们,突然飘了过来,悬停在林鸠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真叫人意外,克罗诺斯。要知道,你既不是真正的神,也不是真正的人类。”
“要说怪物……我也从未见过你这样的。”
祂说着,又侧头看向时间。
林鸠悄悄地打量这团雾气,她是真不知道,眼睛都没有的死神,是用什么来看人的。
时间没接祂的话,祂也没再看身后的女人,只是用镰刀划开一个空洞,站在洞口,对时间说道:“算是我插手这件事的报应了,现在只剩你欠我的事了。”
“我不确定我能用这个名字瞒多久,最好小心点儿,克罗诺斯。”
祂走进黑色的空洞,被划开洞在祂离开后愈合。
弹簧刀飞过来,时间偏头躲过,刀却划过了替他遮挡的林鸠的手臂。
时间张开手,隔空扼制住女人的脖颈。
他笑不达眼底,“人类真正的智慧,果然是少部分才有。”
女人挣扎着开口:“杀了他……林鸠,快杀了他……”
流血的伤口来不及捂,林鸠蹙眉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林鸠……孟久……”女人叫着她的名字。
伤口疼出了泪花,林鸠仔细看着这个女人,模糊间,女人的脸与幼时朋友的脸渐渐重合。
带血的手抓住了时间抬起的手臂,“……小时。”
时间见她陷入回忆难受的样子,放下了手。
女人再次获救,大口喘着气,“咳咳,真意外啊……你能想起我。”满是嘲讽的意思。
“邢嫒。”林鸠走向她,要将她扶起,却被她一巴掌挥开。
“别碰我!”邢嫒的视线在林鸠和时间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冷冷笑了声,“果然,你每次都会抛弃掉我们。”
她从地上站起来,慢慢向后走,没走几步便像踩空一般,向下坠去。
林鸠伸手去抓,却没抓住,邢嫒消失在了她面前。
林鸠看着邢嫒消失的地方,久久未动。
时间上前牵住她的手,耗费这么多时间,他的身体也长成了少年模样。
见林鸠没反应,他弯腰将林鸠抱了起来,扛回沙发上。
掌心和伤口之间发着柔柔的微光,伤口在他的治疗下慢慢愈合。
失了疼痛刺激的林鸠,情绪稳定下来,问道:“小时,你能看见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可以,如果你想的话。”他蹲在地上,向上看着她。
这是一个仰视的姿势,伤口治好了,他也故意这样做,为的就是帮助林鸠放松下来。
紧绷的神经不利于思考。
他应该帮年轻人想到这点。
林鸠沉默着,最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不了,谢谢。”
她拿出手机向超市请了假后,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从床上抱起了一条毯子。
“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会儿,几分钟就好。”
林鸠抱着毯子到了老地方,她拉开下面的抽屉,铺好毯子躺了进去。
又将自己锁进了黑暗里。
林鸠在明目张胆通过表盘看别人过往这件事,有心理负担,但时间没有。
他有每个年龄阶段的记忆,这是他第三次看见林鸠往柜子里钻了,自然想知道原因。
在翻看了她的记忆后,时间走到了柜子前面,又一次敲了门。
“也许你会感兴趣,我有每个年龄阶段的记忆。”
心情再不好,抽屉里的小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话了,“猜到了。”
“真聪明。”时间轻笑,夸赞道,“所以我想告诉你,婴儿时期握着你的头发笑,并不是在笑你的头发难看,而是在笑它特别。”
抽屉里的人提高了点儿兴致,“特别?”
“嗯,你的到来,还有你对待我的方式,每一种都很特别。”
时间停顿了会儿,“这足以表明我们和普通人之间的不同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养成的,躲进柜子里自己消化情绪的习惯。”
“但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认可我们的特别的话,可以试着相信我。”
“让我打开抽屉,我会给你个拥抱。相信我,一定比那条毯子暖和。”
黑暗中,林鸠湿了眼眶,她点点头,后知后觉地发现时间看不见,便轻轻嗯了声。
就在她以为对方没有听到,打算再回答一声的时候,抽屉被拉开了。
这次没有刺眼的纯白,少年的笑被壁炉传来的火光照映着。
有些暗,林鸠却觉得这样的笑,在她眼底,明亮又不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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