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26日随笔,关于海的记忆
镇海是一座夜生活匮乏的小城,匮乏到完全看不清它在夜晚的模样。那些散落的樟树落叶,淡水井头弄,三角地,鳌柱塔的望远镜和佛舍利,海防纪念馆锈迹斑驳的明代兵器,少年薄而贫血的嘴唇……到处都是阳光,过于充足的阳光。
在老城区还允许摩托车通行的年代,望海楼和招宝山一带总有骑摩托车招揽生意的年轻车手。记不清是在几岁的时候,后海塘的森林还没有被砍伐,到处是飞车党抢劫的新闻,西门菜场对面的无名公园长期盘踞着赌徒和无业游民;我和小野被这些摩托车手带着穿过古城墙外漫长的化工区,穿过那些管道、烟囱和荒地,一直到尽头那堵绵延望不到头的防潮堤。爬上去,就能看到海。那片在鳌柱塔塔顶可以望见的,曾经被戚继光和他的军队所庇护的海域。
有时那些影像和勒克莱齐奥的海重合在一起……让我想到挤满了人的基湖沙滩,或是嵊泗的旅馆附近那个废弃了的荒凉沙滩,或是16年在象山。
象山的海水混合着砂砾和游客丢弃的垃圾,海浪冲刷的粗糙触感就像皮肤被砂纸打磨。我记得我是在高中那会儿某个夏天去的,因为口腔溃疡,嘴唇创口上还敷着锡类散,沾染海水后就在唇齿间弥漫开一股又咸又苦的血腥味。
前年寒假和小野见过一面。他给我看他的速写画集,我们之间温和地生分着。在回到各自的城市生活之后,我几乎再也没有想起过他。
十多年前,长得很好看的、和我抢游戏机的小野,曾经有一段时间,和我一起住在工地的碎石瓦砾之间。那些临时搭建的蓝色集装箱房子错落地码在一起,几乎形成一个小型村落,门口有晒太阳的老人,有露天洗澡的小孩子……那些画面构成了我皮影戏一般的童年。
工地上总能看见蜈蚣,越来越多的蜈蚣,多到我们逐渐学会了用各种残忍手段折磨它们取乐。被奴役和肢解的蜈蚣就让我想到蛰伏在海边的、肮脏的防潮堤。
被侵蚀的斑驳岩石形成一片天然墓地,死去的海洋生物暴露在夏季的狠厉阳光下尽情腐烂。这个巨大坟墓的尽头最终只剩下海水,失真的,带着强烈死亡气息的海水。
有一段时间我频繁地想起海。夜晚无从捕捉的海,遥远地嗡鸣着,黑鸢尾般在漆黑的夜风里战栗着,仿佛能湮灭一切颜色。
我仍是怀着一些微不可察的情绪铭记着从前,那些生命病态的延续,午后浅蓝的郁色。
每一个字都在死去,我胡乱地拍照、录像,那些数据堆积起来也还是死去。这种对生命的无端消耗,最终繁衍成一种肆虐的快感——让人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大海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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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日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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