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急救车鸣笛,杂乱的脚步声,衣物摩擦的沙沙声,叹息声……槐树感觉自己右臂上压着重量的忽然变轻,悬吊在相当于他手臂的树枝上的女人被放了下来,装进了裹尸袋里。
像是专为离别所准备一般,此刻,他获得了视觉。他看着装着女人的袋子被穿着制服的人们抬起,警笛声平歇,载着尸体的急救车安静地融入了车流之中。
他甚至不清楚女人的容貌和名字,就如此仓促地迎来了和她的永别。
三天后,政府的工作人员找到了他,将一摞纸质报告和一张身份证放在了槐树旁,宣读起成妖申请的结果。
“分配姓名,杨淮,初始年龄20岁,性别男,普通A类妖物,入世年限200年。”那人头也不抬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身份核实成功,准备好了的话我就要开始仪式了。”
虽然他按照流程这么说着,却根本没管槐树妖是否接受,就直接开始了仪式。只见那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在槐树正对面盘腿坐下,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椭圆形的阵法浮现在半空中,将槐树的主干环绕起来,并且圆径逐渐缩小。工作人员在键盘上按下了Enter键,阵法瞬间发出耀眼的金光,光芒闪过后,原本槐树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赤身**的男人,他的腰腹部印着和刚才的阵法一模一样的花纹。
“D市就是麻烦,还非得面对面来搞,明明登记后顺其自然就好了,真不知道那帮人怎么想的。”工作人员在碎碎念中离开了,完全不管□□呆站着的杨淮。
斯人已逝,现在获得了人类的样貌又有什么意义呢?槐树妖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仿佛他从来就没有过灵智。
此时的他只想悄无声息地在时间里腐烂。
然而他所处的环境不允许他这么做——这里是一处静谧偏僻的公园,虽然没什么名气,但还是有一些散步的闲人。
赤身**地出现在公共场合会有什么下场,完全不懂法的杨淮是不会知道的。
他因扰乱公共秩序,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而被公安强制带走,而那一摞放在不远处的资料,也被某个别有用心的人捡走。
面对这么一个没有身份证件还一问三不知的人,公安也只好认定他有智力障碍,并没有做出处罚,而是把他交给了城市救助管理站。
救助站的员工正忙得不可开交,没空去管这个看上去并无大碍的新来的,只是处理着手头的工作,全然不知新人已经被某人带走了。
杨淮浑浑噩噩地跟在那个高个子身后,放空了大脑,感受着腿部的肌肉机械地收缩舒张。高个子在一座立交桥下方停了下来,而杨淮还在不停地往水泥墩子上撞。
“啧,真不像样子,我们可是高于人类的存在,你这模样简直是在给我们丢脸!”那人往绿化带啐了口痰,一把将不停撞墙的杨淮给按在了墙上。
“你不想给那个女人报仇吗,我们手里可是掌握了所有加害者的资料啊。”
听到这话后,杨淮的眼中恢复了些许神色,可很快又将目光敛了下去。高个子细细观察着他神情的变化,眉头皱起,轻啧了一声道:“你想说即使复了仇,那个女人也回不来了?别给自己的软弱找借口了,难道你希望看到那些恶人逍遥法外,而心爱的她只能含恨九泉吗?!”
“不……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高个子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邪魅一笑,向杨淮发出了邀请:“凡是过去,皆为序曲。为了彻底的新生,加入「序曲」组织吧,我们会把你培养成一个强大的战士。”
就这样,杨淮在那人的怂恿下加入了「序曲」,经过日复一日的训练,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妖化的力量,能够灵活自如地强化躯体,并把它们用到战斗之中。
都说新生儿如同一张白纸,他的一切都取决于后天的培养。而新入世的妖也大差不差,只不过杨淮这张“白纸”,已经被染上了些许墨色。
复仇之时已至,少年循着组织的指引,来到了女人的父亲家前。他也没有敲门,直接一脚将门板踢开,扬起了地上厚厚的积灰。
房间里的呕吐物和酒精经过了长时间的发酵,让刺鼻的异味充斥了整个屋子,而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白发老人。他在酒精所催化的梦境中,被杨淮直接砸烂了脑袋,走得很“安详”。
由于她的母亲早就被逼死了,所以接下来是那群讨债的人,虽然讨债公司已经被解散,但杨淮还是根据「序曲」的情报网找到了他们的每一个人。
绞杀、殴杀、扑杀……飞溅的鲜血被槐树妖的根部所吸收,他在三千多年的岁月里,第一次获得了欣快的感觉。
血液…想要更多!杨淮的眼中透露着难掩的兴奋,喘着粗气走在大街上,犹如一头脱笼的野兽,令行人纷纷侧目。
但他还是保留着最基础的理智的,就算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也不会向无辜的路人出手。他的下一个目标,是那个让她走上皮肉交易这条不归路的皮条客。
趁着夜色,杨淮来到了皮条客经常出没的那家酒吧。听说这种拉皮条的人尤为机警,计划泄露的话他或许会闻风而逃,不过幸运的是,他要找的那人就坐在不远处的吧台前。
他将右手食指化为一根尖锐的木刺,压低脚步声朝着吧台走去,而随着少年的靠近,一些出乎他意料的话钻进了耳朵。
“哟、好久没看到你了啊强哥,你的生意可都被老秦抢完了哦!”
“咳咳、我可是蹲了好几年牢,早就金盆洗手了,我奉劝你们以后也别做这些违法的勾当。”
“哎呀,没被抓就不算违法嘛……那你既然不干这一行了,还往这儿跑干嘛?”
“我也没什么熟人了,就剩这家酒吧老板……其实啊,我是想挑瓶好酒,在女儿的结婚典礼上送给她的。”
提起自己的女儿,那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眼底尽是温柔的神色,像是在想象无比美好的场景。他炫耀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包装得严严实实的金项链,语气中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羞赧,说:
“也不知道这几年过去了,当年的款式还流不流行,但既然是金器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能保值的吧,买这根项链的钱我可是存了好久呢……要是我没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也许能给女儿一份更好的嫁妆吧。”
“诶、你当这里也是牢房啊,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收好,小心被抢!”
杨淮将二人的交谈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不由得犹豫起来,这时,他佩戴的耳机里传来了组织的命令:“杀了他,一个有女儿的人还做得出这种事,你难道想要饶恕他吗?别忘了她是怎么死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已经杀了五个人,没办法回头了,赶紧动手吧!”
……没办法回头了,这就是以暴制暴的代价吗?
少年心一横,举起右手的木刺,把他对准了目标的心脏,闭上双眼,向前刺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腕上传来了巨大的阻力——有一双手钳住了他的手腕,尖刺刚好停在了距离皮肤还有一厘米的位置。
“你别听「序曲」那帮人胡扯,哪有什么回不了头的事?有句话说得好,叫‘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啊少年。”
慵懒低沉的嗓音从右边的位置传来,杨淮急忙扭头看去,瞳孔却骤然放大——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他绝对不会忘记那张脸,眼前这人就是将她逼上绝路的那个恶魔!
“你这个佞官,假正义之名行不义之事,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子,我要杀了你为她偿命!”
佞官?这其中显然有什么误会,看来「序曲」那帮人想要借刀杀人。张正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误入歧途的少年,就要用拳头把他打回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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