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当前的位置距离边检处有着大约一小时的路程,这一路上黄沙漫天烈日当空,杨淮时不时地回头望向来路,担忧溢于言表。在他的生命中,离别从来都是不祥的征兆,因为紧跟在离别之后的,是一段关系的终结。
少女远去的背影,让他想起了那个自己尚未知晓名字,便已躺入裹尸袋的女人。不行,不能有这种不好的念头,语施她一定会没事的……杨淮摇了摇头,内心却静不下来。
“相信她吧,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柔软,相反,她的坚强我们有目共睹。”目黑繁听到了杨淮的心声,拍了拍他的背说,“不要乱了心神,真正的挑战还在前面等着我们。”
话虽如此,但其实他的内心也被不安笼罩着,因为他在这荒芜的土地上,隐约感受到了前方的城镇只剩一片死寂。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个老妇的话语,黑色的巨兽和末日之灾……心声不会说谎,她所看到的景象,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你说的对,比起回望,我们更应该向前看——老板,你知不知那位老妇人所说的黑色巨兽,到底指代何物?”难得这块木头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作为前辈的目黑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所描述的应该是贝希摩斯降临时的场景……可是这与现有情报相矛盾,没有「四余星」的指引,灭世者无法真正降临,这样一来,她看到的要么是幻觉,要么是灭世的化身。”
“灭世的化身?”
“灭世者所在的地方与我们的世界属于不同维度,如果缺少指引,两个维度是无法连通的,此时,它们如果想要提前将力量渗透到这个世界,只能依靠人类形态的化身。”
“可是老妇所说的黑色巨兽,怎么看也不是指人类吧?”
“不要小瞧了它们的化身,化身虽然平时拥有着人类的外貌,但其力量直接来源于灭世者,完全有能力做出远超人类认知的行为。”张正一边开着车一边解释着,停顿了片刻后,语气沉重地说,“我可以很明确地表示,我们并不是化身的对手,此行最好避开他的锋芒,找到安祖后立刻回程。”
由于「四余星」的逐渐解封,灭世者的化身能力大增,虽然还不至于达到毁天灭地的程度,但消灭一个城市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不远处荒无人烟的城镇,并非灭世化身的手笔。
越是靠近城区,路面上的尸体就越多,一开始还是完整的,越往内,尸体的残缺程度就越高,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面部被啃烂的头颅滚得到处都是,残肢断骸像垃圾一样堆在路边,黏糊糊的暗红色块状物溅得到处都是,难以想象这些人生前遭受了何种折磨。
如果是灭世化身所为,根本不会做得这么难看,它们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夺走生命,当前的景象,更像是某种对人类抱有强烈敌意的存在制造的。
终于,在距离城区还有一公里远时,众人见到了制造惨状的罪魁祸首——进城的唯一道路被一群黑压压的影子给拦住了,它们形状各异,有比汽车还高大的,也有比垃圾桶还矮小的,虽然都有着近似人类的外形,但却无时无刻不向外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这是什么味道,好恶心!”肃安羽捏住鼻子,满脸嫌弃地看着不远处的黑影。
“呕、呕……”杨淮更是直接干呕起来,旅途劳顿的他本来就有些晕车,在这难以形容的臭味刺激下,简直要把胃都吐出来。
“这应该是食尸鬼吧,一种在黎凡特的沙漠中很常见的非人之物,以前只在书里看到过,没想到现实中竟然这么……呃,有冲击力。”目黑繁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不用呼吸,但就算这样,那股难以忽视的气味还是钻进了鼻腔。
张正将车靠边停了下来,虽然前方的食尸鬼还没有动作,但他知道这一路上的惨状就是他们造就的。这些食尸鬼,毫无疑问是人类的敌人。
“各位小心,我先去探探情况,你们在原地待命,必要时我会向你们发出指令。”说着,他便从座位旁取出了某样东西,开门下车,两手空空地走向那群食尸鬼。
众人看见,他的肩膀上趴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半透明身影,虽然有些残缺,但大家能感觉到那道身影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她就是众人曾在张正记忆中看到的夫诸,是他最初也是最完美的共鸣对象。
「计都」封印地的一战,张正交给王语施的鹿角收纳了白静的残魂,后来鹿角被都乱流夺走,然而在他身处总部的监牢时,一个神秘人将它还了回来。如今,她终于再次回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随着张正的逼近,那群食尸鬼开始躁动起来,然而这种躁动很快平息了下来,一个高约三米的巨型食尸鬼发出一声怒吼,用那腐烂的声带发出勉强能辨认的声音:“这是我的猎物,你们给我滚开!”
它的嘴角还残留着被害人的鲜血,看样子是感受到了强者的气息,放弃了嘴边的食物,从城内赶了过来。无论种族,这种狂妄自大的个体往往缺少精密的计划,凡事只会依靠蛮力,并且因此丢了性命。
只见那头巨型食尸鬼举起利爪,张开血盆大口就向张正奔去。它口中的涎液混着血水,酝酿成食尸鬼特有的毒液,在距离目标五米处喷射而出,想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然而浑浊的毒液却在途中铺开了,食尸鬼定睛一看,原来它的攻击全部落在了一个透明的防护罩上,完全无法触及男人分毫。显然,它并不知道这是共鸣带来的力量,不信邪地朝张正挥爪。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男人稳稳地接住了它的攻击,紧接着,它挥出的手臂传来直击灵魂的剧痛。巨型食尸鬼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就在一声惨叫中支离破碎开来。
看到这一幕后,远处的食尸鬼群丝毫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是恢复了兴奋的躁动,如潮水般向男人涌去。
“剩下的这些就交给你们练练手吧,不用手下留情,就像它们对待那些无辜的人类一样。”张正通过共鸣的感应在众人脑海中说道,他无视了那群奔袭而来的食尸鬼,背过身去,掏出一根香烟点上,放进了嘴里。
香烟燃尽之时,三人也已将食尸鬼全部解决,他们拭去身上的污血,回到了老板身边。
“呕、还好语施不在这里,这味道…估计洗十遍都洗不掉。”
“老张,我刚刚感应了一下城区,里面还是有一部分活人的,怎么办,联系当地政府还是把他们全部接去幸沙国?”
“小繁,你还是太天真了……你没看出来吗?这一切,都是这里的统治者所为啊。”
目黑繁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想象人类为何会做出此种疯狂的举动,而张正也看出了他的震惊,长舒一口气,解释说:“你知道为什么非人之物在我们国家需要通过审批才能入世么?因为并不是所有非人都像你们这么善良,它们绝大多数都对人类抱有敌意,一旦得到机会,就会不遗余力地展开对人类的报复——就像这里的食尸鬼一样。”
“你不会老糊涂了吧,小爷也算得上善良?死在我手下的人类可是不计其数。”
“那你会毫无缘由地杀人么?”
“我——”虽然肃安羽不想被冠以善良的头衔,但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憎恨人类,他只是害怕被伤害罢了。
“你们不会,但它们会,躲在它们背后的人类也会——出来吧,我们好歹也算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做主人的就打算这么一直藏下去?”张正话锋一转,直指藏匿于阴影中的某人。
“啪、啪、啪——”不远处传来了鼓掌声,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纯白色迪史达什的男人从残垣断壁后走了出来,他的胡须软趴趴地搭在胸前,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看上去十分和善。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高洁而友好的人,实施了这般惨无人道之事。
“你们好,自箴丹国而来的友人,我是「序曲」的谢赫,之前确实是我招待不周。”大胡子男直接自报家门,他微微弯腰,向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慢条斯理地说,“不知道各位,喜欢哪种死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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