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这一时半刻自然熬不好,总管已经到了陆老夫人跟前。陆老夫人不用他传话就知道陆尧不会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果然凑在老夫人跟前的总管说:“老祖宗,镇国公说二少爷已经教训过了。小孩子玩闹不懂事,给老祖宗添堵,他稍晚给老祖宗赔不是。”
今日是自己的大日子,陆尧也要趁机笼络朝中大臣,陆老夫人不是没有眼色的后宅妇人,方才一声要找陆为邺已是她盛怒之下的冲动,现下冷静下来也只是哼了一声,旋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催催姜汤,晚上找个大夫来给安哥把脉。”
“是。”孙总管心落下来,又请了安这才走了。
陆老夫人等着下人送来了姜汤,盯着陆为安把汤得一滴不剩,这才稍稍安了心。有了这插曲,女客们都也识趣,虽然内心都多少带着些好奇,可到底也没把这些好奇露出来。酒过三巡看着天色,便都起身告辞。
斯三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去告别时,特意留意了下,斯有欢神色正常,小世子也并未对她有任何表示,心里想着许是小世子落水后失神,无意间将目光落在了庶女身上,这才稍稍安心。
陆为安面上不动声色,却其实一直关注着斯有欢,知道她是斯尚书二儿子的庶女后,在记忆中搜寻了许久,居然没有丝毫关于她的消息。倒是她那个姐姐,依稀记得似乎是在自己落水这段时间病了一场,这还是有人跟他说亲是提起的,只是刘琴没有应这门亲事。
而这个庶女,上一世两人根本没有交集,这次她为何会出现救了自己?难道……陆为安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她也如自己一般是重生而来?可即使如此,她为何又要救自己?
重生带来的冲击还未完全消化,此时又出了斯有欢这个变故,陆为安心头一时万千头绪。可并不影响他一直装作打喷嚏咳嗽,直让陆老夫人的眉头一晚上都没有展开。
送走所有宾客后陆尧到了母亲的院中,早该歇下的陆老夫人房中的油灯仍点着,这是在等着陆尧。
“母亲。”
陆老夫人半垂着眼点了点头,示意陆尧说话轻一些:“安哥睡下了,大夫把了脉,说受了点凉,得喝几天药。”
陆尧点头:“我已经罚邺哥去祠堂了,刘氏也一起。”
陆老夫人的脸色不见任何波澜,只道:“这女人存了心思。”那句你没娘不该是陆为邺这个孩子能说出来的。刘琴是陆尧的妾,这么多年镇国公府也不过她一个女人,她的心思陆尧怎么可能一点不知。
“有心思也不奇怪,府里这么多年都没有个主母。”
陆老夫人斜倚在团枕上,长长叹了口气:“终究是她误了你,还好她……”陆老夫人将死得早三个字吞下,看着儿子,“那你是如何想的?若府里想找个主事的,外头可没人敢将女儿嫁进来。刘琴毕竟是她松口入的门,你要抬她倒也不是不行。”
陆尧不吭声,清俊的脸上因为岁月反而更是增添了几分魅力,陆老夫人看着儿子,内心对于死去的月阳更是厌恶。
“儿子再考虑考虑。”
“毕竟是大事,你自己好生想一想。这两个孩子都是你的骨肉,怎么教养你需得心里有数。”
“是。”陆尧看了看天色,“母亲也早些歇下吧,我明日再来看安哥。”
疲乏了的陆老夫人挥了挥手。
镇国公府的这段热闹在定金城里暗流了几天,与陆家交好的嘴都严实,便也无风无波的过去了。不过热闹与否都与斯有欢无关,她在相国府后院里整日学着女红,直把十个手指戳得满是针眼。
“姑娘,你怎么病了一场,女红越发的不好了?”
斯有欢吸着手指看着比自己还要无奈的铃兰,再看看手上绣得如同八爪鱼一般的菊花:“这个,我很难解释啊。”隔行如隔山啊,她缝人皮的手艺明明很好,谁知道这刺绣功夫硬是不见长进!
铃兰嘟起嘴:“解释?解释什么都没用,明日绣娘又要罚你了。”
斯有欢看看手上的绣帕又看看铃兰的,用商量的口吻:“要不,你这个给我拿去交差?”
铃兰反应慢半拍地睁大眼:“姑娘,我会被三夫人打死的!”此言实在是夸张,斯三夫人是礼部侍郎之女家教森严,年轻时很有才名,如今嫁做人妇有了女儿,也是贤良淑德的名声。即使不喜欢这个庶女,倒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喊打喊杀,不过抓到了一番责罚总是要有的。
可拿着这样的女红出去,也是要被罚的。
斯有欢欲哭无泪,随手将绣帕塞在怀里,眼不见为净。
斯家没有分家,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一大家子一起吃饭,斯有欢都是躲在角落里安静吃完然后贴着墙角溜走。今日明显是有什么喜事,大房一家五口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平日不苟言笑的斯尚书今日也难得有几分笑意。
不过这都不是她一个庶女能打听的事,安静地吃完了饭且等着能回房时,斯尚书发话了:“今日有圣与苏家的庚帖可换过了?”
斯家大房斯广源道:“换过了,就等着吉日下聘礼了。”
“那就恭喜大哥了。”斯广怀道。
等三房发了话,二房的斯广施才说道:“恭喜大哥。”
家中这样兄友弟恭的氛围很是让斯尚书满意,他捻了捻胡子:“那接下来纳征一事定要好好操持,别怠慢了人家。”
斯大夫人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儿媳知道的。”
斯尚书想了想转头对斯三夫人:“老三家的也可以搭把手。”
斯三夫人也急忙起身说是。斯尚书满意地点点头,这一瞥就看见坐在角落里的斯有欢,他微怔了下:“有欢,病好了?”
被点到名的斯有欢心头一紧,慢慢站起来声若蚊蚋:“嗯,好了。”
斯尚书顶不喜欢孩子缩手缩脚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只觉得有些扫兴,正想让她坐下忽而又想起来:“你是不是已经八岁了?”
斯有欢夹着尾巴做人,根本无处打听这个,只能从缺失的牙齿判断身体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这会被问起来犹豫了下,正想着胡乱点个头算了,哪知斯尚书已经将这个问题略了过去。
“既然好了,就早些上学去,别待在家里躲懒。”斯尚书看着内向的斯有欢,不知多读几本书会不会改改这性子,“你女红做得如何了?”
斯三夫人一听,脸色沉了下来,用手上的帕子捂了嘴,低低的咳了一声。
楼灵溯下意识扯着怀里露出来的帕子,斯尚书眼尖的看到帕子上的刺绣:“你这是自己绣的?”
这话换做平时斯尚书一定不会问,女红是大家闺秀的门面,这种贴身东西定然是自己做。可那帕子上的图案看起来匪夷所思地无从辨认,这才想确认一下。
斯有欢低着头不敢吱声。
斯尚书今日的好心情散了一半:“明日就回学堂吧,不能让人家说府里的女儿胸无点墨。”
斯三夫人道:“是父亲,我会去安排的。”
斯有欢一副惹人烦的小家子气,斯尚书干脆挪开了眼:“有晨,有欢,你们两个虽然是女孩子,可读书一事不妨多花些心思,如苏家姑娘一般才名远播,将来嫁人时也尽可以挑上一挑。”
斯有晨此时起身道:“是。”说罢见斯有欢仍没有反应,暗地里狠狠推了她一下。斯有欢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跟着轻声道了一声。
斯尚书无奈地挥挥手:“回去复习功课吧,老大,你跟我去书房。”
斯三夫人嫌弃地看着站着不吭声的斯有欢,待斯尚书和大房出了门才道:“有欢,今日回去早些休息,绣活就不必再练了,明日起跟着晨姐一起去学堂。”
见斯有欢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心头的火气又慢慢冒了起来。还不待她发作,旁边的斯大夫人噗嗤一声笑:“有欢真是个小心性子。”
斯三夫人自然知道她在说风凉话,只按捺着火打发斯有欢:“还不赶紧回去?记得将东西收拾好,别明早慌里慌张地又忘带了。”
斯有欢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跑了。
斯大夫人笑得和煦:“到底是带在身边养的,这孩子怎么和晨姐差这么多?”
斯三夫人想说她一个小娘生的,任怎么教都没用。可见着二房夫妻才起身还未走远,硬生生把话又吞了下去。她倒不是怕得罪二房,只是此事闹到老爷子面前,必然只有自己的错。只好笑:“我再教教她。”
斯有欢摸了摸额角粉嫩的伤疤,原身走得干脆利落什么记忆都没给她留下,这学堂里的同学万一问起来……说自己撞坏了脑子会不会有人信?
第二日一早斯三夫人等斯有欢吃完了早饭,冷着声道:“去了学堂若有同窗问起来你身体如何,可知道怎么答?”
斯有欢呐呐道:“我都好了。”
“还有呢?”
斯有欢小心观察斯三夫人的脸色:“多谢同窗关心。”
见斯有欢这么识相,斯三夫人脸色稍霁,又嘱咐了斯有晨几句,这才将两人送上了马车。斯有晨看着庶妹,不耐烦地交待:“去了学堂可千万努力些,把你那个笨蛋肠子藏一藏,不要再丢了我们尚书府的脸。”
斯三夫人不喜欢那个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而抬进门的陈姨娘,自然也不会喜欢这个庶女。她不喜欢,斯有晨自然也不喜欢,总觉得她一副小门小户的模样。尤其是那天自己不过是推了她一下,她居然就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害得自己被爷爷责罚,差点坏了名声。若是可以,真希望她一直待在内宅,别跟着她来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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