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很快便带来了好消息。
陈红玉在见过她之后,没有一刻的犹豫,当即便敲定了她。
至此,桑田那边的人手都配齐全了,就等着来年开春,大家一展身手。
进了腊月,天愈发得冷。
这天早上钱宝儿醒来,虽然身上还盖着被子,可依旧觉得发寒。
她探头一看,屋里的火盆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怪不得这么冷。
趁着陈红玉还没起,她赶紧披衣下床,准备重新点燃火盆。
一推门出去,天地间一片白,应是夜里又下了场雪。
钱宝儿只觉得身上仅存的暖意都被寒风给带走了,下意识裹紧了棉袄。
院子里的两口小缸都被冻得严严实实的,敲都敲不破。
“这个天可真是太冷了。”青青从偏房里跑了出来,看见钱宝儿意外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还早呢。”
钱宝儿道:“屋子里的炭没了,火都熄了,等下姑娘起来肯定会觉得冷,我得先把火盆生上。”
她这一说,青青才想了起来,她“哎呀”一声:“我忘了,昨天炭火就有些不够了,我忘了去厨房拿。”
“一点都没了?”钱宝儿问。
“生个火盆恐怕还是够的。”青青说着,两人一起进去查看,果然只够生一个火盆了。
”不管了,先把火盆生上,烧点热水,把脸洗了再说。”钱宝儿说着,拎着那一点炭回去屋里。
陈红玉已经醒了,只是觉得冷,她不肯起来。
钱宝儿生起了火,就着温水洗了脸,漱了口,吩咐青青伺候陈红玉洗漱穿衣,自己则往厨房里去,一是为了拿早饭,二是为了拿炭火。
她去得巧,正赶上范大娘煨的一锅山芋熟了。见她来,范大娘挑了一根大的给她边暖手边吃。
“来,喝碗姜汤驱驱寒。”蔡婶给她倒了一大海碗的姜汤来。
自从上回她帮着春香找了差事,蔡婶对她比以前更亲切了,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也都想着给她留一份。
钱宝儿也承她这个情。
正吃着喝着笑着呢,恰逢金秋实送柴火来,范大娘又给他塞了根山芋,叫他也坐到灶下去暖和暖和。
“听说你哥的亲事定了?”范大娘问他。
金秋实在钱宝儿身边坐下:“是,明年六月嫂子过门。”
范大娘看着他的眼神分外惋惜,却又不好明说。
倒是蔡婶心直口快:“你娘真的同意叫你兄弟俩分家啊?你家那房子收拾收拾,肯定是要给他们新人用的,那你到时候住哪里去?”
金秋实只笑笑不说话。
范大娘于是打趣起蔡婶来:“瞧你这么心疼他,你不正好有个女儿吗,干脆给了他算了,也算是做件好事。”
范大娘虽是说笑,心也不坏,可钱宝儿听在耳中,也觉得这话也太不尊重了些。
她看了金秋实一眼,他低着头,耐心地剥去山芋皮,仿佛没听见那话一般。
蔡婶没好气道:“我家春香今年才十三,还小着呢。”
“你也别想了,灶上的水都开了,先想着把这顿饭做好吧。”边上有人笑道,把这话给压了下去。
金秋实吃了半根山芋,注意到钱宝儿一直在看自己,于是转头又冲她笑了笑,丝毫没有难过的样子。
“哟,小巧姑娘,这大冷的天,你怎么亲自来了?”厨房门口有人笑着奉承道。
钱宝儿抬头一看,来的可不就是小巧?
小巧站在那里搓了搓手,说道:“没法子,那几个小的一个挨着一个病倒了,少奶奶怕过了病气,叫她们都回家去了。”
“那这几天少不得要辛苦姑娘你了。”那位大娘一面笑着,一面去给她装盒。
小巧本打算过来取暖,结果一眼就看见了金秋实,以及坐在里侧的钱宝儿,顿时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起来。
范大娘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忙不迭地过来拉了小巧,笑道:“这里有几碟子新鲜的小菜,小巧姑娘你过来尝尝,看合不合少奶奶的口味。”
小巧如何不知范大娘这是怕她尴尬,可论起来也是范大娘先给了她希望,结果又让她失望了。再加上一大清早的就看见了钱宝儿这个死丫头,她不免动了怒火,一把甩开了范大娘,恶声恶气道:“少奶奶才不吃这些东西呢,赶紧拣好的装了,我就走。”
范大娘也不敢再多说,唯唯诺诺地叫人赶紧动作。
钱宝儿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在这里横。”
一时小巧走了,金秋实也吃完了山芋,要回家去了。他悄悄用胳膊肘捣了捣钱宝儿,示意她跟自己出来。
“怎么了?”钱宝儿跟他到厨房外,角落里一棵腊梅正香气扑鼻。
金秋实伸手探进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来:“送给你的,过年正好用得上。”他笑。
钱宝儿接过纸包,轻飘飘的。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便就解开了纸包,里头赫然躺着一朵红色的绒花,花心还洒了一点金粉。
钱宝儿有一瞬的晃神,除了阿婆,还从来没有人给她买过花戴。
“怎么样?喜欢吗?”见她没说话,金秋实有些担心地问。
钱宝儿这才定下神来:“喜欢,”她说,“我可太喜欢了。”
她收起了纸包,扬起脸冲金秋实笑道:“大年初一那天我一定戴上。”
看她笑靥如花的一张脸,金秋实也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
“哎,你等等。”钱宝儿叫住了他,“方才大娘们说的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金秋实知道她是指自己大哥成亲事,他笑笑说:“没事的,你别担心。”
“你都要没地方住了,我能不担心吗?”钱宝儿说。
金秋实哑然失笑:“你别听她们胡说,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真的?”钱宝儿很不相信。
“真的。”金秋实猛猛地一点头,“我走了。”他背过身扬了扬手。
钱宝儿知道他肯定没同自己说真话,但他不肯说,她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暂且这样了。
吃过早饭,青青看钱宝儿忙忙碌碌翻箱倒柜,不禁好奇问道:“你找什么呢?”
钱宝儿正比较着两块料子,闻言答道:“我打算做双靴子。”
青青一听,更是觉得奇怪了:“前段时候不才做好了鞋吗?怎么这回子又要做?”
一旁烤着火的陈红玉笑道:“她才得了人家的东西,这不得回礼呀。”
说着她自己也笑话钱宝儿:“人家就送你一朵绒花,你却要搭上一双靴子,这生意可划不来。”
钱宝儿嘻嘻笑着:“那我也不能回一朵绒花给他吧?”
“你可以试试。”陈红玉怂恿着她。
钱宝儿没搭理,自顾自选好了料子,又去画样子,借着休息的时候再去做鞋。
如此缝缝补补十来天,靴子也就都做好了。
腊月二十八,是金秋实最后一趟给陈家送柴火来,下次再来便是年后了。
钱宝儿包好了靴子,拿到后门去送给他。
金秋实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收到绒花的回礼,一时间很是感动。
那双靴子做得极厚实,他长这么大都没有穿过这样好的鞋,便是百朵绒花都换不回来,因此这样的一双靴子,他一时不敢收下。
“这也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他推辞。
钱宝儿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包袱往金秋实怀里一塞:“我做都做好了,还是比着你的脚的大小来做的,你不收下,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啊,少不得得扔了。与其扔了浪费,不如你就拿回去穿吧。”
她这话说得句句在理,金秋实完全没有再推辞的理由了:“那好吧,那我就收下了,多谢你。”他说。
钱宝儿这才高兴了:“这下子你冬日里跑来跑去也就不怕冷了。”
金秋实拍了拍包袱:“穿这样好的鞋,怎么可能还会冷呢?”
钱宝儿得意:“那是自然,毕竟是我做的嘛。”
看她那来劲的小样儿,金秋实再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你真是个好孩子。”不仅知恩图报,还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钱宝儿嫌弃地摔开他的手:“你弄乱我头发啦。”
金秋实笑着放开了她:“天冷,快回去吧。过个好年。”
钱宝儿嗯了一声,冲他摆摆手:“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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