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盈伸了个懒腰,抬手看了下时间,竟真补了两个多小时的睡眠,这时总算缓过来一点,又有了精神,对崔姗姗笑道:“愿这里的真主也保佑咱们吧!”
见管盈疲态略褪,崔姗姗稍放心了些,这一路上,她特叫司机开得稳当点,为得就是能让管盈缓冲一下,这时终于到了餐厅,实在不忍再欺瞒管盈,坦言相告道:“管管姐,其实今天...不只是我们南钢的人,里面还有华钢的李总几人,他们从两个小时前就等在这儿了...我...我对不住你。”
“华钢?”
管盈只当是徐经理过于小心,只怕自己不肯掏心掏肺替他们解决与Kassim这笔生意的纠纷,才特意要安排在沙特首都这里为自己隆重其事得接风洗尘,而自己与Wilson教授已经商讨过对策,心中早有成算,并不觉得此事多难,大可以与徐经理等人开诚布公。
但这时临到门前,才知此事还扯上了大型国有钢企-华钢,而从崔姗姗的表情看来,里面显然不是小阵仗。
崔姗姗为难得点点头:“其实是华钢的李总先找到我们的,以我们南钢目前的财务状况...我们也没什么话语权...”她说得不清不楚,欲诉不诉,尽显为难。
管盈叹了口气,而后又笑了笑:“唉,所以你刚才一直叫我睡觉,是怕我顶着一颗浑浑噩噩的脑袋,应付不了他们?哈哈,难得,你不担心你们南钢,反过来担心我?”
崔姗姗霎时红了脸:“之前在广州,我以为咱们两家是竞争对手,才那么...但管管姐你不计前嫌,从那么远的地方,说来就来,只这一点,凭心而论,我做不到,我打心底佩服你的。而且我知道,小郑总和你也不是那种关系,其实你没必要来管这事的...”
这崔姗姗虽是一脉相承了她舅舅徐经理的精明和犀利,但品性上倒也不完全一样。不仅能在鱼龙混杂的行业里,和对手保有一丝同理心;而且更可贵的是,在她舅舅的压力下,她还能守住自己的一点主见,这就很难得了。南方钢材的二代中,有这样的年轻人,倒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希望。
管盈拍了拍她的肩膀:“当年我头一次去迪拜,坚持不过半个月就溜回国了,你能在这里坚持到现在,我也是佩服你的。哈哈,在国内咱们是对手,到了国外,咱们就都是自己人了。徐哥既然组好了局等我,那是看得起我,我尽力而为就是了,进去吧!”
若不是崔姗姗在餐厅外先有这一番坦白,照管盈过去的脾气,对于别人设局套路自己是一定会冒火的,撂挑子不干、翻脸不认人的事,也是做得出来。但这一顿饭局上,她看着崔姗姗的左右为难,竟全都忍下来了。
饭到中途,也才搞清楚,这顿鸿门宴的来头。
原来,南钢的财务危机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们早就在归拢资产寻找合适的买家了,早先想要采购深圳丰华技术公司的精脱硫装置系统,也不过是最后的粉饰,以图营造个利好的前景,根本上还是为了能卖出个好价钱。
至于郑居庸喂到南钢嘴边的外贸单子,于他们来说,是继徐经理早期迪拜之行不利、丰华技术竞标不利之后,最后一次的“虚假繁荣”。徐经理不仅要设法追回kassim这笔资金,更一直设法与华钢负责中东出口生意的李总打交道,试图吸引华钢的收购合并。
沙特的生意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华钢的收购却是扶大厦之将倾。
华钢的李总几人,当然也知道南钢的境况和意图,但近几年的国企钢厂也并不好过:国内早已经产能过剩、竞争剧烈;而海外出口又要面对关税上涨、铁矿石等原材料的价格上涨、以及因为地缘局势不稳而连年增长的国际货运成本...而相反的,中国钢铁成品的价格却始终提不上来。所以对于南钢资产的收购并拢,李总几人一直迟迟未松口,只怕是消化不了这颗烫手的山芋。
管盈在饭局的上半场,少说多听,才搞清楚了这两拨人之间的门道,但还不知为何今日华钢的人也会在这里等上自己两个多小时。
直到徐经理在后半场,见多方都熟络了,才说到今日这顿饭的重点:“李总,前阵子要不是您跟我们老董通了风,我们还真不知道月底要搞反倾销调查这种内幕消息,真是帮了我们南钢大忙了!我们刚来沙特上岸,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仰仗老大哥们啊,华钢在国内是首屈一指,在国外更是我们这些民营小钢厂的引路人啊!”
说话间,徐经理已经咖啡代酒,自提了一杯,众人也都笑呵呵陪上一杯。见气氛铺垫差不多了,徐经理清了清嗓子,终于说到真章上:“李总,小弟我啊,一直想着这事上,我们南钢该怎么出份力,也好回报老大哥们。这么大的事,咱们就该群策群力,拧成一股绳啊,是不是啊,小管?”
管盈知道躲不过,嘴上迎合但也保持着距离:“徐哥说的是。早几年我们西城钢材只在隔壁的阿联酋做点小生意,对沙特这边的情况研究的不多,今天也要向几位老总们多多学习。”
徐经理笑道:“嘿,小管你这就谦虚了喔!当初在迪拜港,你一出手,我就知道你了不起啊!你能跟那个Sabur老头较大半年的劲,又能当机立断、抓准时机、一番腾挪周转...最厉害的,你连中东这边的法律也吃透了,那么顶级的律师都半分钱不收的帮你出手,连法庭都不用上,就那么解决了嘿!李总,你说她这事办得妙不妙?别看小管年纪轻,在中东这边,我最佩服这姑娘了!说实话,我们南钢之所以能在沙特上岸,那也都是捡她们西城钢材的大漏了,可见她们西城钢材的人多有格局,后生可畏啊!”
崔姗姗在旁,听了这话,倒是直点头;董知桥大约是跟着崔姗姗的态度走,也一个劲儿得点头称赞。
捧杀呀!管盈笑笑:“不敢当,我哪有徐哥说的这么厉害,那回都是运气。”
李总和徐经理早有商量,这时接过话来:“诶,其实我们在港岸上也早听说你管经理的名号了,只是大家一直没机会照面,没想到你真是这样年轻有为!Sabur那家贸易公司在迪拜钢联也是有些影响力的,听说他事后气不过,在当地说了不少坏话,挡了你们不少单子,你们还顾着交情没戳破他的脸面,这事办得真是有风骨,高低立见,行内人没有不佩服的啊!我们还担心你们西城钢材白白吃亏,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能冲到沙特来,而且在国内也大刀阔斧的升级产品,真是未来可期啊!”
徐经理热情补充道:“那是,最要紧,是他们西城钢材的人啊,重情重义!见我们南钢有难,主动带我们一起来沙特开拓市场啊,仗义!”说这话时,他面不改色,与那通电话里又判若两人。
李总与徐经理唱双簧般:“是是是!这一点,真是了不起,咱们中国企业在海外就是要团结共进啊!”
徐经理紧跟着:“诶,李总,我记得你说最近在准备律师团队吧,筹备得怎么样?”
李总接话:“国内的律师早就聘好了,但应诉这种国际反倾销案,还需要与国际律师合作,最好是懂地缘政策,但又第三方公信的那种大律。咱们既然要应诉,就绝不能败诉。”
徐经理明知故问:“那是有人选了吧?”
李总叹了口气:“有,不瞒你们说,今天也确实是有事想请大家帮忙。我们看上的那位大律,正是跟你们南钢有纠纷的,那位Kassim老板的代理律师,那律师是个加拿大人,刚从纽约一家知名律所独立出来,他过去一直在中东地区...”
管盈脑子里瞬时“嗡”一声巨响!
李总后面又说了一堆这律师的了不起,以及对此案成败的重要意义,华钢近期如何绞尽脑汁得接触这律师...管盈已全听不见了,如同身处太空宇宙,饭桌上的声音时近时远,漫漫飘忽不知所在。
李总最后对着管盈,意味深长得说了一句:“他叫Dani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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