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四足鎏金熏炉散发着悠悠香味和热气,以供屋内温暖。
秋月抱着小世子就坐在熏炉旁,面对着此时闭着双眼的少女,伏贝在为小世子把脉查看中毒深浅。
半盏茶的时间让上位坐着的贵人眼神紧盯着伏贝一举一动,如坐针毡,手指紧张的摩挲着团花纱披帛,整个人直想凑近,但碍于身份没动。
叶玉韵一直心急如焚等着,看着伏贝终于睁开双眼,不等对方开口,就急忙道:“如何?”
伏贝收回手,站起来对着叶玉韵道:“禀告世子妃,此毒确为肌茧毒,寻常中毒一月便毒发身亡,但小世子年幼,如今毒已遍布全身,恐三日后大劫。”
少女垂头叉手,说完还偷摸瞟了一眼上位坐着的世子妃,瞧见女子脸色并不好,反倒心稍安。
要让世子妃心急如焚,才好为小世子解毒,若是成功为小世子解毒,说不定还可以此求清浑丹。
若不行,还得寻机会入世子府,还要做些诡异之事,否则贵人们并不害怕,又如何请自己去做法事。
伏贝特征将病往重了说,否则世子妃又怎么会轻易让不知名的医师来为小世子解毒。
一早便知小世子所中何毒,若空口直说恐世子妃不会相信,还是做做样子为小世子查看一二。
虽弱病急乱投医,但她本来就会解毒。
叶玉韵身子明显一晃,伸出带着金盘花手镯的双手,随后秋月将小世子送入怀中,颤抖着手不忍的抚摸着小世子的脸。
“康儿,阿娘的好孩子,阿娘不会让你出事的。”
女子隐隐有哽咽之意,眼中心疼不忍,好似下一秒就要求神拜佛,祈求小世子平安。
熏炉的芙蓉香味悠悠然然,不到片刻已沾染全身,面前的场景倒让伏贝想起幼时生病,阿娘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
也不知耶娘现下如何。
伏贝想到脖颈毒纹,手指不自觉握紧衣裳,她没有多少时间了,解药要找,囚禁十年被迫成药人的仇,也要报。
她要赶在毒素进入心脏之前吃下清浑丹,这么一算计,时间仿若流沙不等人,她要快。
伏贝及时开口:“世子妃切莫伤怀,奴有办法医。”
听闻此话叶玉韵抬头,眼前少女不过十六七,医术恐不堪大任,又如何能为康儿解毒。转念一想,秋月曾说她是巫医,还将她们几人近日所遇见的坏事都了如指掌。
此人应当有过人之处。
叶玉韵脸上一滴泪水从眼眶流下,让人觉得她被心痛占据,开口说出的话却十分清醒:“不知巫医如何称呼?师从何人?”
“奴名九娘,师从长安茅元良。”
长安内谁人不知巫医茅元良妙手回春,堪比活神仙,什么疑难顽症一经他手不出半月就痊愈。不止如此,祭祀驱鬼辟邪也都信手捏来。
只可惜茅元良一年前就已经死了,还是伏贝的师父阚菱当着她的面亲手杀的。
茅元良此名一出,叶玉韵震惊一瞬,她也曾见过茅元良的本事,确为神人也。
当今圣人也曾夸过茅元良一句神医,故此达官显贵纷纷争着请茅元良来家中医治,更甚者直接去茅元良家中看病。
叶玉韵叹了一口气,若是茅元良在世,她也不会听到椒山有解毒神手的阚游医,就请六王韦镜先行一步来探。
椒山距离长安甚远,康儿又一直昏迷不醒,她在长安等的实在焦虑,于是决定紧随其后也来到椒山。
谁知半路韦镜传信,椒山并无解毒神手,只有毒医阚菱。
别无他法也只好来到桃花客栈,与韦镜汇合在行其他之计。
一筹莫展之时,竟有十六七岁的巫医道出康儿所中何毒,更没想到对方还是茅元良神医的徒弟,不过一面之词,还是要确认一番。
“即是茅神医之徒,不知可有信物?”
伏贝暗中一笑,等的就是这一句:“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章,白玉温润,章头雕刻着兰花,“此兰花印是师父在世前传给奴的。”
叶玉韵瞧见兰花章的一瞬间,彻底对伏贝放下戒备,让茅元良医过病的人都知道,茅神医有一个习惯,每次开药方都会在药方右下角盖印,内容则是四个字——兰槿平安。
下一秒,伏贝让秋月拿来印泥和宣纸,拿过宣纸铺平,随后粘取印泥,将兰花印稳稳地盖在纸上,正是兰槿平安四字。
叶玉韵伸出手,身旁的侍女立马走进,扶着她走到伏贝身旁,看着宣纸上的内容,随后朝侍女使了个眼神,示意将宣纸拿起。
叶玉韵看着熟悉的四个字,嘴角微微勾起,道:“果真是茅神医之徒,我将秋月派给你,三日内治好我儿。”
伏贝计划现在才算有了进展,即使借了茅元良的名头,也没有让叶玉韵真正信任自己。
或许其他人觉得秋月是帮手,伏贝却知道秋月表面是世子妃派给自己帮手,实则是为了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不过,她做事向来光明正大,又的确真心为小世子解毒,秋月于她而言也算个帮手,起码不用自己付钱买药不是。
伏贝道:“奴遵命。”
叶玉韵也乏了让侍女按摩肩颈,嗯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人退下。
伏贝带着秋月出了屋子,往后瞟了一眼跟着自己的秋月,世子妃身边的得力侍女如今跟在自己身边,还别有一番感觉。
两人正要去镇上药铺寻药材,就见一抹黛色身影走了过来。
少年像是没看过伏贝身边的侍女秋月一般,稳稳走到她面前,双手叉腰,因着高出对方一头,故此微微俯身停在她耳旁,低声道:“九娘,好本事啊,拿我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
这么突然一靠近,嗅到一股茶叶与中药混合的清香,少年声音清脆带有威胁之意。
不用明说,伏贝也知此话的意思。无非就是用了他的名头在世子妃面前来表示自己的医术,好让世子妃相信自己为小世子解毒。
她前脚从世子妃处出来,后脚韦镜就正好过来,说是巧合也并非不可,但对方是缉宄寺的少卿,就不存在巧合之说。
这话听在伏贝耳中就是妥妥的威胁,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
伏贝面色平稳,意料之中,侧头与其对视,少年深瞳毫无波澜,如同跌入深渊,莫名令人心生恐意。
她对着少年微笑挑衅,无声道:“那又如何?”
她对韦镜监视自己乐得其中,若是遇到危险或者被师父找到重新捉回去,说不定韦镜还能救自己一命。
再者,韦镜如今身中剥鳞丸,且解药只有自己才能解毒。
少年吐道:“自然是要报酬。”
伏贝依旧无声:“你的命可值钱?”
秋月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回,脸上还都带着笑,举止亲昵,看着关系很好的样子,但是总感觉有点不对。
不等秋月想明白,少年说完话,直起腰退后两步,脸上带笑,别有深意地看着面前穿着自己新衣的少女,一套衣服在她身上变着法样的穿,还真是有趣。
伏贝不甘示弱的盯着韦镜,眼珠一转,不经意道:“算起来,六郎的毒也快要犯了,奴现下要去药铺,也一同帮六郎把药抓来,如何?”
韦镜答得干脆利落:“好啊。”
腊月时不时的总会下大雪,如今地上的雪还没化干净,明晃晃的阳光洒满大地,路旁犄角旮旯的冰地被太阳反射出光。
让伏贝想起昨日逃出椒山的场景,太不真实,像梦一样。仿佛梦醒之后睁开眼又是破旧的木屋,刺鼻的药味。
十年来,这是头一次感受到阳光如此温暖,即使出现在大街也不会被人逮回去,更不用随时提心吊胆。
身旁叮当作响,声音轻脆没有节奏,成为伏贝感受现实的救命绳,莫名安心下来。
韦镜无意间注意到身旁的少女,一边走着一边望着雪地,双眼无神,似乎在走神,脸上还没有任何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瞥了眼身后的秋月,距离不远不近,韦镜低声道:“九娘莫非想逃跑?”
听到声音的伏贝回神,看了一眼少年,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脸色变得极快,连忙一笑,“怎会!”
也不知这位贵人跟来是否别有目的,监视的活有秋月一人足矣,他还要插一脚。
韦镜双手交叉在胸前,腰间蹀躞带上戴着各种玉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少年漫不经心道:“不是就好,不然我这毒谁帮我解。”
“六郎且放宽心。”
伏贝嘴角勾起嘴角,腹诽着,往后若是惹人不快,毒定是少不了。
三人根据客栈店主指的路走,一直走到镇边才看到药铺的影子。
镇上只有一家药铺,门面不小,甫一入店就被店主笑脸相迎。
店主在三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最后对着为首的伏贝介绍道:“娘子需要何种药材,小店应有尽有。”
伏贝四处望了望,药材种类的确很多,不止如此还格外的好,她拿了些辅药,解毒真正的药根本不是药材,而是血。
她的血不仅有毒,还能治毒。
末了将需要的药材挑好,准备结账时,伏贝突然想起自己身无分文,连忙拉过四处张望的秋月。
低声问道:“阿姊身上可带钱了?”
秋月一愣,“出来时太急,并未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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