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秋月又仔细摸了摸荷包,空空如也:“这可怎么办。”随后又灵光一现,摘下发髻上的并花金钗,对着伏贝说:“此物是世子妃所赐,价格不菲。”
是她做事考虑不周,为小世子采买药材却没带铜钱。这金钗还是世子妃生产后赏赐的,于她而言珍贵非常,可为了小世子,别说一支金钗了,就算是命她也会拿出来。
韦镜一边好奇地去看各类药材,一边将两人所作所为尽收眼底,视线停在伏贝身上,突然来了兴趣,道:“金钗可是个好东西,娘子还是留着吧。”
随后吊儿郎当地走到伏贝身旁,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秋月的视线,将自己的金线宝相纹的钱袋子别在少女腰带旁。
佯装疑惑道:“九娘明明带着钱还说没带,是不想付钱?还是说另有目的?”
韦镜说的话隐隐有其他含义,伏贝还没听透,就感受到腰间突然一沉,朝着重量来源看去,墨青色钱袋被人别在腰带,松松垮垮,一时猜不透少年的想法。
望韦镜身后看去,注意到秋月正垂头盯着手中的金钗出神,低声道:“六郎真真聪明,一语戳中我的心事。”
她将钱袋摘了放在手中掂了掂,很有分量,可想而知里面放着多少铜钱。
此人行事古怪,让人捉摸不透,总感觉没好事,于是往前走了两步,将钱袋顺手藏在身后,话音一转,朗声道:“不若六郎来付吧,我知六郎从不在乎身外之物,如此便多谢六郎了。”
说完还郑重的对着韦镜行礼,“六郎大方。”
少年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出,两句话将自己架起。
哼笑一声:“呵。”
他将钱袋都给了伏贝,如今身无分文的人成了他,对方还要让自己付钱。
好人果真难做。
“九娘不必捧高我,谁人不知韦某吝啬。还是九娘来付吧。”
说完,韦镜双手抱在胸前做出看戏的姿态。
伏贝讥笑,挑眉盯着少年,似有放过之意,淡淡道:“回客栈六郎记得还我钱。”
晌午,世子妃望着面前侍女一早让人准备吃食,毫无胃口,抱着小世子的胳膊都酸了,也不舍得放下。
待听到伏贝回来的消息,这心里才稍微放下心来,连忙命人将客栈灶房收拾出来做药房,药炉用具一应俱全。
黑炭烧的正旺,橙红色火焰烧灼着红泥药炉,伏贝拿着一把蒲扇轻轻扇着火,还时不时掀开炉盖查看汤药的情况。
灶房门口站着一位红色翻领圆领袍的女子,发髻盘的利落,只簪了一支简单珠花,褐色寸长的翻袖十分窄,行动便捷。
难闻的药味逐渐蔓延至整个屋子,实在忍受不住的秋月紧皱眉头,用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用力打开屋门,紧接着又将窗户全都打开。
伏贝听到动静只淡淡看了一眼,比起秋月忍受不了的样子,更显一脸平静,她手中动作不停,闻着药香,差不多就要放入引子了。
得想个办法让秋月离开,她扇动几下手中的蒲扇,想先劝一下对方,道:“阿姊若是实在忍受不住,就在灶房外等吧,解药一会就煎好。”
秋月是想离开这里,毕竟这个药味实在太重,太难闻,直想呕吐,奈何她得看着伏贝煎药,避免对方或者有人恶意做手脚。
“不必。”
伏贝听到秋月拒绝一点也不意外,眼神停在桌上的土茯苓,用下巴示意秋月拿起土茯苓,道:“麻烦阿姊将土茯苓泡水为小世子沐浴,要待到一炷香才行。”
秋月点头,手中拿着土茯苓,问道:“是用热水还是温水?”
伏贝道:“都可。”
秋月转身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停步,转头道:“我去去就回,九娘且先一人在这里煎药。”
伏贝自然是明白对方不可能任由自己独自煎药,若非寻个借口将人支走,还真没机会往药里放些什么。
她冲着秋月微笑:“知道了阿姊。”笑意不达眼底,“对了,阿姊回来时帮我带份烤胡饼,我饿了。”
秋月爽快答应:“好。”
目送着秋月离去,伏贝四处观察了一下,确定无人,掀开青色衣袍,露出柿蒂花棉束口裤,从乌皮靴中拔出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还是她从椒山捡的,为了防身用的,一直藏着。
她随手将蒲扇一扔,伸出手腕拿着匕首就往上划,锋利的匕首瞬间将洁白细腻的皮肤划出一道口子,鲜艳的血液如珍珠一般冒出。
在血液滴在地上之前,赶快移到药炉上,将带着毒的血流到正煎着的汤药里,她拿着木勺子慢慢搅拌,血腥味一点点融入药中。
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干净棉布条放在手腕上,一手轻轻拿着棉布往手腕后去绕,奈何棉布一直跑,她侧头用嘴咬住棉布条,再去将手腕围绕一圈又一圈。
最后用手灵活的将棉布条绑住,受伤的手来回动了动,满意的点点头。
自夸道:“包扎的真不错,结实的很,随便怎么动都不会散开。”
秋月先去将伏贝吩咐的事情禀告了世子妃,紧接着去了大灶房让人准备热水,路上又遇见了去找世子妃的韦镜。
她连忙行礼道:“六王。”
在外虽都叫韦镜少卿,但秋月是世子府的侍女,还是习惯称呼韦镜为六王。
韦镜嗯了一声,进了世子妃的屋子,一眼就看到世子妃抱着满月的小世子,神色忧愁,眉间一团幽怨。
终归是自己的侄子,尚在襁褓之中,就中毒数日受尽苦楚,身为阿娘的叶玉韵定然不会好过。
为了康儿不惜亲自从长安来到桃花镇,只为了寻到解毒神手阚医师,他已将桃花镇问了一遍,只有椒山上有一位医师。
他又将椒山查了一遍,并未发现解毒神手阚医师,只有一位毒医,行迹诡异,山上还有九座坟冢,屋子破破烂烂,四处都是毒物。
还看到此毒医拿着蝎子丢进黑缸中,让人将蝎子吃了,可见此人心狠程度,做事狠辣无情,定然不会是解毒神手。
他还未将解毒神手的消息传去长安,就收到世子阿兄的信,说是阿嫂整日悲痛焦急,非要闹着去椒山找解毒神手。
世子阿兄也拗不过阿嫂,只好由着阿嫂了,若不是世子阿兄身有公务,必然要陪着阿嫂一同来椒山了。
韦镜想起当日见到九娘的场景,神色焦虑,还是从椒山逃出来的,想必他听到毒医命令吃下蝎子的那个人就是她。
这两日她想尽法子要为康儿解毒,葫芦里还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也不知她的底细,万事谨慎小心的好。
韦镜是不会相信九娘是茅元良的徒弟,此人身份成谜,不可轻易相信,道:“阿嫂,你真的相信九娘吗?”
叶玉韵闻言举目,露出一抹疑惑,“六郎可是对九娘有顾虑,她的身份我已知晓,的确为茅元良之徒。兰花印是不会错的,字印是茅元良的字迹,我曾为阿耶讨过数次药方,这印断不会认错。”
韦镜知晓未出阁的阿嫂常为其父请茅元良医治,叶伯父的病找了无数医师都不曾看好,只吃了半年茅元良开的药竟好了。
故此阿嫂对茅元良十分敬重,再加上如今茅元良去世,可他的徒儿九娘又可以为小世子解毒,对茅元良师徒更加重视信任,如救命稻草般对待。
叶玉韵接着道:“我知六郎心思缜密,可康儿等不得了,无论九娘是否真的是茅元良神医之徒,我都要让她一试。”
韦镜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动她了,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卯烛明白了,阿嫂先休息吧,我去看看药煎的如何了。”
伏贝把匕首又放回乌皮鞋中,头一下没放好,有些膈的慌,她用手指拨拉了一下靴子里的兰花印,说起来这印并非是茅元良给自己的。
而是她逃命路过茅元良的坟冢时无意间看到的,顺手捡起来了,谁知还真有了用。
当初茅元良偷摸教自己医术和巫术,还说要把兰花印留给自己,可惜被阚菱发现了茅元良的存在。
说起来阚菱对谁都狠,对待她时也常非打即骂,在杀茅元良时也是毫不留情。
她把兰花印移动了一下,把匕首插到乌皮靴,看了眼手腕包着的棉布条,将挽起来的袖子扒拉回去,遮住包扎的伤口。
药放入血引子就算好了,她把药炉中的碳烧完就用厚布垫着把药罐端了下来,又从橱中拿出白玉荷花碗,把药放入其中。
正要端着药去世子妃的屋子,门口响起脚步声,听着并不像秋月的声音,伏贝抬头去看,果不其然,门口站着一位黛色衣裳的少年。
伏贝直觉对方不怀好意,紧张的握紧衣袖,脸上并未透露出来,笑了笑:“六郎来找我?”
韦镜薄唇微勾,眼神掠过暗色,冰冷阴沉,手中把玩着短剑,不经意闪过剑光,一步步带着紧迫感朝着伏贝走过去。
丹凤眼中蕴含着腾腾杀意,就连暖橙夕阳都遮不住通身狠戾,他衣袍上的方胜纹在阳光下变得亮闪。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边走边说:“九娘,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此话一出,伏贝心脏突突直乱跳,莫非对方知道了自己为小世子治病的真实原因,难道因为清浑丹就要杀人灭口。
她想了无数的原因,又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不是韦镜的对手,不然还可以大打一顿。
伏贝脸色如旧,眼神黯淡一瞬,月棱眉微皱,死也得带着他一起,神鬼皆杀,道:“六郎想让我活还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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