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聚集各类小摊，掺杂着商贩的叫卖声，很是热闹的场景。
徐生轻巧地提着两袋水果，他个子高的同时，步子也跨得大，顺理成章地走在宋茱萸和小岳前面。
小岳问：“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买东西？”
宋茱萸压了压遮阳帽，“跟同事一块出来的，她有事就先走了。”
小岳啧啧两声，“这就不对了吧，临时放人鸽子。把我们宋老师单独留下，被坏人绑走怎么办？”
“她有急事。”
宋茱萸笑了笑，觉得他有些夸张了。
小岳看不见宋茱萸的眼神，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质疑，看来还是有必要提醒下单纯的宋老师。
“人呢，并不会因为所处环境的质朴而变得善良。”小岳语重心长道，“来到我们这种地方吧，还是得多几分警惕。”
宋茱萸顺着他问，“警惕什么？”
小岳：“小则偷盗，大则嘛，这不好说……”
宋茱萸见他表情认真，莫名觉得有些搞笑。真的很难让人不想起鲁迅先生那句话：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
自她来覃溪起，并不认为这里有多好。
同样，也从未觉得这里有多坏。
几人很快绕出正街，到达三岔路口，街上人声鼎沸，徐生也没听清他俩具体聊了些什么。
不过这姑娘跟小岳相处倒是很自然。
与他，就不是这种感觉。
徐生思考了一路，不知道她是端着老师的架子，还是说拿他当学生家长刻意避嫌。
宋茱萸被小岳逗得直乐，下一秒又被突然转身的徐生惊了一下。
徐生敛了敛眉，依旧从她下半张脸的微表情判断出某些东西。
不是，他就这么可怕？
为啥老一惊一乍的。
“还要买其他东西吗？”徐生没什么表情地问。
这些水果都够她造几天了，宋茱萸脑袋摇成拨浪鼓，“不买了。”
徐生转身后的方向直对阳光，他微微眯了眯眼，冷淡地“嗯”了一声，“那直接回去？”
小岳笑着打岔，“那我俩一块送你回去。”
徐生瞥他一眼，看着情绪不高。
宋茱萸突然想起昨天，徐松松问了她一道数学题目，也不知道他自个儿做出来没有。
当然，她更怕所谓的“视频教学”。
“对了，松松那道题解出来没有？”
徐生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茬，他稍稍愣了下，半真半假道：“应该还没。”
宋茱萸几步走上去，仰起头注视他，隔着镜片看他的瞳孔，宛若茶棕色琥珀。
“那要不这样，我跟你们去趟店里，先把他的难题解决了？”
徐生将两袋水果提在左手，他有些不自然地抬起右手按了按后颈的脊椎，“这样会不会很麻烦？”
小岳又插嘴：“这哪会？小宋老师跟咱们什么关系啊？生哥你这话说得。”
徐生看他一眼。
小岳立马体会到这个眼神的含义，他耸耸肩将嘴闭上了。
宋茱萸想着一次性将事情处理完，“反正我现在也没其他事。”
徐生将手揣进兜里，微微点了点头。
-
徐生将卷帘门拉开时，室内冷冽的风直接窜了出来，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
徐生将她的水果随手放在门口的收银台上，拍开了走廊上的壁灯。宋茱萸跟着他绕到过道，最后来到电脑桌旁。
“在这儿讲还是他屋里？”徐生问。
今天小岳他们不在店里，桌面也比较整洁，烟灰缸什么的都放得井然有序。考虑到其他原因，宋茱萸的选择就是在这儿。
那晚事出有因，她才会冲进房里找徐松松，就没考虑到其他问题。但她猜测两人应该是住的一间房，卧室里摆着两张单人床，靠着墙一左一右。
可不能再冒然闯进别人的私人空间。
“徐松松。”徐生对着卧室方向喊了声，“把你试卷拿出来。”
徐松松早就听到了动静，趴在门口听外面的动静，早知道是宋老师来给他讲题。
“等一下，我找试卷。”
徐松松赶紧跑到书桌旁，找了块橡皮胡乱整理一番，提着试卷走了出去。
宋茱萸也不客气，拖了把椅子坐下。徐松松将试卷递了过去，又将试卷平铺在桌面。
她扫了眼题目，看着答题处隐约有些铅笔痕迹。
“这题你不会？”
徐松松咬咬牙，“不会。”
“我看你也思考过，为什么又把答案擦了？”
徐松松挠挠脑袋：“没想出来。”
徐生在卧室门口靠了会，他翻出手机瞥了眼，转身进了厨房。
徐松松剩下的这道题目其实并不难，按照他平时的正常水平，压根不会存在解不出这种问题。
宋茱萸不管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还是将题干与他仔细分说，理了理具体解答思路。
“会了吗？”她问。
徐松松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宋茱萸一眼就识破了他蹩脚的演技，她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这题你真不会？”
徐松松哑然失语。
“老实交代，想做什么？”宋茱萸仿佛揪住了他的小辫子。
徐松松的手指在试卷上扣了扣，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最后很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
“嗯？”
“其实我就是想当面给您说声谢谢，宋老师。”
“谢谢你愿意来店里接我，谢谢你愿意背我去医院，谢谢你愿意对我这么好。宋老师，你是我最喜欢的老师！”
宋茱萸被小孩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到。
“这是宋老师应该做的。”宋茱萸笑了笑，“关心爱护你们，本来就是老师的职业呀。”
徐松松不愿意承认，总之他单方面宣布，宋老师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她的背很窄很小。
但是很温暖。
“你的心意我知道啦。”宋茱萸露出个慈爱的笑容，苦口婆心道：“但是松松，老师希望你能成为勇敢的男子汉。不要总是受伤让你哥哥担心，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徐松松咧着嘴笑，“宋老师，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宋茱萸拒绝，“我也准备回去了。”
彼时徐生也从门口探出上半身，依稀能瞧见他腰上的半截围裙。
“先别走。”
两兄弟异口同声。
宋茱萸眨眨眼，先瞧瞧态度坚决的徐松松，又看看一脸平淡的徐生。
她的眼神像是在询问。
请问你又凑什么热闹？
“你得留下来喝杯水。”徐松松一脸傲娇。
“留下来一块儿吃个饭。”徐生倒是自然。
宋茱萸：“……”
“我不渴，也不饿。”她一一回绝。
徐松松第一个不同意，“不行，我得谢谢您。”
徐生补了句，“我们这儿谢人的方式，就得请人吃顿饭。”
这俩绝对是商量好的，宋茱萸有些失语，“那你们谢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奈何这俩兄弟一脸清白，继续各说各话。
徐松松：“所以先喝杯水。”
徐生：“你也不想我一直欠你个人情吧？”
宋茱萸突然觉得给自己挖了个巨坑，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如果她是会被扔进河里的西瓜就好了。
-
徐生做菜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厨房里就传出饭菜的香味。
宋茱萸也不想闲着，只好给又徐松松补充了几道题目，让他独自思考解答。
她原本应该躺在暑气难耐的寝室里，而不是冷气充足、甚至透着冰冷金属气息的五金店。
又过了会。
徐生从厨房带了张收缩的小饭桌出来，他将桌椅支架拽出来，最后立在木质沙发旁。
宋茱萸好似看着试卷，余光控制不住跟着徐生转。
他拿洗碗布俯身擦桌面，腰身紧致又修长，小臂连接到肩臂的完美线条，还有骨络分明的手背，宋茱萸都挪不开眼睛。
等饭菜全部端上桌，徐生提醒两人：“吃饭。”
徐松松带宋茱萸去洗手，两人回来时，徐生已经给他俩各盛了半碗汤搁在位置面前。
小饭桌上摆放着简单的两菜一汤，将狭小的桌面装得满满的。
徐生跟徐松松两人坐在木质沙发上，给她留了个对面的位置，摆着把小小的椅子。
宋茱萸抿了抿嘴唇，磨磨蹭蹭地落座。
小炒黄牛肉、凉拌青瓜、番茄鸡蛋汤，颜色鲜艳有色泽，无论是卖相，还是闻到的香味，都属于偏上的水平。
“宋老师，吃牛肉。”徐松松将小炒牛肉往她面前挪了挪。
徐生一直没说话，垂着眼皮扒拉一口白饭。
宋茱萸夹了小块牛肉放进嘴里，是非常浓郁的清香。肉质滑嫩不棉实，外面裹着层薄薄的汤汁，整体感觉属于酱香鲜香，余味中夹杂着丝丝泡椒的辣。
宋茱萸不敢相信这道菜出自徐生之手，她咬着筷子琢磨。他是不是还有副业，比如厨子之类的。
“好吃吗？”徐松松替他哥问。
宋茱萸赞不绝口：“好吃！比好多餐馆里的大厨都做的都好吃。”
徐生又扒拉一口饭，故意不显露表情，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早已弯了嘴角。
“那你多吃点！”徐松松也跟着笑。
宋茱萸又尝了口凉拌青瓜。
这个时节的本地青瓜最嫩，瓜皮不老还透着股清香，凉拌时放的调料不多，简单的盐、糖就足够，关键是最后滴上的香油，增添了清甜爽口感。
她往前挪了挪小椅子，专心致志地吃饭。
徐生跟徐松松特别默契，两人在饭桌上很少发言，整得宋茱萸有些尴尬，她个人不太喜欢用餐时过于安静。
她晃了晃椅子，“你们知道小饭桌吗？”
徐生抬眼看她，徐松松也很疑惑。
宋茱萸看着两人继续道：“就我上学那会，特别流行这种小饭桌，其实就是所谓的午托班。”
“家里住得远的学生，或者家长不给做饭的学生，都会在午托班缴费，中午放学后就坐在这种小饭桌旁吃饭。”
徐松松很好奇，小镇可没有午托班：“那饭菜好吃吗？”
宋茱萸回味了下童年的滋味，“嗯，不太好吃。”
“如果那会儿的伙食能有这么好，我也不至于挑食，就长这么点个子。”她鼓了鼓腮帮子自嘲道。
徐生差点被蛋花汤呛到，他轻咳一声：“所以你就一直在午托班吃饭？”
宋茱萸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之前都是在小饭桌吃饭，后面高中学校就有统一食堂了。”
徐松松瘪瘪嘴：“宋老师你好可怜，赶紧多吃点补回来！”
宋茱萸戳戳碗里的饭粒，非常诚恳地夸奖徐生的厨艺：“这是我在小饭桌，吃过最美味的一餐。”
宋茱萸笑盈盈地抬眼，徐生靠在沙发上双手环在胸前。一顿饭下来，两人的视线首次交汇在一起。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更不会去躲闪。
终究还是宋茱萸先败下阵来，慌乱避开了他的视线。
茱萸：你俩约好的！
兄弟俩面面相觑。
徐生臭脸：就非得喝那杯水？
徐松松哼唧：就非得吃你做的饭？（哥哥你开屏不要太明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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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留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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