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岳跟野格他们接近傍晚才到店里来，卷帘门只拉开了一半，两人微微弓着腰钻了进去。
徐松松趴桌面上写着作业，听见两人的动静后，扭过身子打招呼：“小岳哥，小野哥。”
野格往屋里巡视一圈，没看见徐生的影子，“生哥呢？”
徐松松敲了敲笔盖：“在里边洗澡。”
仔细一听，浴室那边确实传来哗哗的冲浴声。野格摸了摸下巴，来到他常用的那台电脑旁坐下。
小岳丢了根棒棒糖给徐松松，也滑着椅子去开电脑。
“对了，小宋老师今天啥时候回去的？”小岳抿着糖随口问了句。
徐松松如实回答：“吃了午饭以后。”
小岳瞳孔微微地震，嘴里的水果糖嚼得吱吱响，“还吃了午饭，生哥做的？”
徐松松怀疑小岳哥是不是傻掉了。
“你觉得我能给他俩做午饭吗？”
小岳窝在椅子里转了一圈，阴阳怪气地冲着野格哀嚎：“瞧瞧，我们这都快认识二十年了，至今还没吃过生哥做的饭。”
“比不得比不得哩。”
话音刚落，浴室门被人推开，里面散出舒肤佳沐浴露的山茶香氛。
徐生目睹小岳精彩绝伦的表情，他擦了擦挂在短发上的水珠，“又在放什么屁？”
小岳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本来就是呀，还不让人说呢？生哥你要知道，要想堵住人的嘴，可不是只靠吓唬，不如你也试试用美食来征服人家？”
徐生掀了掀眼皮，直接将手里的毛巾扔了过去，湿热的毛巾劈头盖脸落到小岳的脸上。
徐生两步走过去，隔着毛巾捂住其口鼻，笑着说：“不想死就闭嘴。”
小岳急得直扑腾，嘴里的话断断续续：“不是……生哥，你下死手啊……？”
野格和徐松松见惯不怪，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来。
“哥哥，好哥哥，我错了……”
徐生一脸平静地松了松动作，毛巾顺着小岳的脸滑落。
沉静的片刻，卷帘门被人微微抽开，董大臀提了点东西立在门口，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徐生冷冷地看他一眼，回到老位置坐下，伸着胳膊去够茶几上的烟盒。
小岳跟野格面面相觑，只有状况外的徐松松站起身来冲他喊，“董大哥，快进来，里面凉快。”
董大臀讪讪地笑了笑，进屋后又将卷帘门拉了下来。
等到他走进去时，徐生正靠在沙发上点烟，打火机啪嗒一声被扔回茶几上。
“生哥。”
徐生吐着烟雾，懒散地应了声，就是不用正眼看他。
董大臀将那袋东西搁在桌上，塑料购物袋垂落，露出某品牌小麦酒的瓶盖。
注意着两人动静，小岳倏地明白过来，董大臀这是来找徐生赔罪的。
“那晚的事我承认是我太冲动了，还差点把你们也牵扯进来。”
徐生掸了掸烟灰，带着嘲讽勾了勾唇角，心思压根不在这支烟上。
“我是什么脾气你最清楚不过，老子就是看不惯那臭婆娘惺惺作态的样子！这都几年了，我他妈就像她养的只狗，高兴的时候就逗逗……”
野格他们很清楚那晚徐生究竟在做什么，忙得甚至连亲弟弟生病，他都没来得及顾上。
徐生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他双手环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盯着董大臀，冷冷淡淡地开口：
“董湘匀，你他妈想找死没人拦着你，但我们几个都还得在仇天手底下讨生活，没人想跟着你趟这浑水。”
徐生很少这么严肃，尾音很重，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你喝酒打架泡女人，老子一样都不会管。但麻烦你搞清楚一点，那儿是县城！不是覃溪，不是你惹了祸就跑得掉的地方！”
“不该你碰的东西，就别他妈去碰。”
董大臀靠在桌旁，极其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
前天晚上，徐生在网吧给人装系统。
他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这些，全靠自己不断摸索，效率什么的也不算高，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盯着电脑重启界面，捏了捏僵硬的后脖颈。正准备收工回覃溪，手机在兜里微微震动，是野格打过来的电话。
那头情况紧急：“生哥，董大臀被一群人盯上了，你现在还在县城吗？”
徐生甚至连工钱都还没来得及跟人结，风风火火地冲出了网吧门。晚风是最佳的助燃剂，星星点点的烟灰顺着风落在他身上。
他骑着摩托车赶到时，董大臀正被乌泱泱的人团团围住。两三米外站着个窈窕性感的女人，她默不作声地抽着烟，动作娴熟中又带着风情。
徐生赶紧下了车，走近时才注意到董大臀脸上挂了彩，为首的男人又照着他的肋骨踹了两脚。
“天哥！”徐生扒拉开人群。
仇天拧了拧眉毛，客客气气地应了声，“来得还挺快。”
“你这兄弟胆子挺肥，还敢勾搭我的女人。咱总不能连脸面都不顾吧？徐生，你来说说看，这件事怎么个处理法？”
躺在地面的董大臀疼得龇牙咧嘴，徐生一瞬间什么都明了。
“是小董他不懂事，天哥。”
仇天笑了笑，“行，那我替你管管他。”
仇天这次过来带的人不多，就是经常泡在网吧里那几个小混混，但这几人打架是出了名的狠，身上指不定还带着刀子。
“你看这样行不行？”徐生从兜里摸出烟盒，递了支烟过去，“交给我动手，也好让他长个记性。”
仇天看着他，似笑非笑地思考片刻。
他将烟点燃：“行，那你来。”
半躺在地面的董大臀捂着腮帮子，冲着徐生使眼色，嘴里还嚷嚷着，“是那婊子先……”
话还没说完，徐生一拳头砸在他脸上，余下的话被董大臀尽数吞进肚里。
徐生下手不轻，连着几拳挥下去，董大臀的脸肿了一圈，青一块紫一块。
董大臀低骂一声，侧着脑袋啐了口血沫出来。
仇天一支烟恰好抽完，他将烟头放在地上用力踩了踩：“行，够爽快。今天就卖你徐生一个面子，放他这一回。但丑话咱说在前头，以后这逼，要再癞蛤蟆惦记着天鹅肉，我可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他了。”
徐生半蹲在地面，抚平董大臀领口的褶皱，“谢了，天哥。”
一群流氓夸张的退场。
徐生点了下腮帮子，摸了支烟给董大臀递过去。
董大臀压着火气，手臂大力一挥，将那支烟撞到了地面，混合着满地的污秽。
“你就这么听那姓仇的话？”董大臀歇斯底里地吼，“我他妈是你兄弟？你就下死手弄？”
徐生嘴里含着支烟，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用手掌挡住风点烟，闲闲散散地吐了口烟雾。
他被董大臀气得不想开口。
一直烟还没抽完，徐生从兜里摸出手机来，才发现前面无意间按着关机键了。
-
董大臀颓丧不已。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有的人生来却在闹市。有些事情他就是想不明白，也释怀不了。
徐松松很少见徐生发脾气，见董大臀被骂得没情没绪，他伸出小手勾了勾董大臀的指缝。
董大臀侧头对他勉强一笑。
“我承认这件事办得不够漂亮，也不够妥当，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董大臀声音颤颤的。
小岳和野格也没开腔，不知道怎么劝他。
“老子就是喜欢段明薇又怎么了！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她不喜欢我又怎么样？”
“那她对仇天也谈不上喜欢啊，我不想看着她往火坑里跳。你又没喜欢过别人，所以压根也不会明白的。”
董大臀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撂下一句，“放心，以后不会给你惹麻烦了。”
说完，董大臀将车钥匙揣进兜里，掀开卷帘门又走了。
徐生靠在沙发上没搭话，壁灯朦胧的光晕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多了种倦态。
徐生没开口，小岳和野格相视失色。
董大臀开窍早，从念初中那会起，就喜欢隔壁班的段明薇，从初一追到后面念职高，下雨送伞、天冷送衣，事无巨细的关心。
段明薇在学校里算小有名气的美女，属于美艳挂的，狐狸系的长相简直把董大臀迷得死死的，但人压根也瞧不上董大臀。
徐生对于他这种舔狗式的喜欢嗤之以鼻。
但喜欢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确实也说不上来。即便在躁动的青春期，徐生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些。
吃什么、穿什么、冬日里难以愈合的伤口、徐松松生病了他怎么照顾……他的生活离不开种种小事，似乎连活着都很困难。
所以，
去他妈的喜欢。
屋里安静得可怕，徐生枕着胳膊出了会神，他这个位置正对着空调，冷气吹得他皮肤多了层疙瘩。
货架上的绿皮西瓜反射着冷冷的光。
“去把那西瓜切了。”徐生开口。
小岳早就注意到了货架上的西瓜，就摆在正中间，宛若被供奉在神台上一般。
“你啥时候去买的？”
徐生想起了宋茱萸，“别人送的。”
那姑娘临走前笑盈盈地匀了个西瓜给他，又婉拒了送她回家的提议。她一双杏眼灵动地注视着他，嘴角扬起清甜的笑：“请你吃西瓜。”
小岳去厨房将西瓜切成小块，随手找了个大盆盛了出来，浅红色的西瓜汁晶莹剔透。
徐生咬了一块西瓜，眉心稍稍舒展。
很甜。
晚风静谧，夏蝉长鸣，空调房里吃冰西瓜就是属于夏日的专属浪漫。
徐生又在心里重复一句。
去他妈的喜欢。
某人：喜欢是什么？能吃么
（小心打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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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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