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枚平安扣,他嘴唇颤抖,眼眶里泪水打转。
徐立文一咬牙,喉口哽住一口气,憋得脸色煞白。
“公子……”徐立文语调虚浮,用不上半点力气:
“那枚玉扣……”
白祎柔停下手,手指挑起平安扣:
“怎么了?”
他心中思绪万千,堵在心头,却是难捉住一丝一毫,将眼泪咽下去,徐立文低头不再言语。
“徐老板是想问你的女儿怎么样了?”
徐立文猛地抬头,双眼通红:“我的女儿怎么样了!”剧烈喘息,说道最后,团不成一句整:
“她……她就是个……孩子。”
白祎柔冷哼:“徐老板入局的时候,没想过这关城县中又有多少个孩子吗?”
此话犹如一道惊雷劈中徐立文!眼前的公子竟是知晓事件之人。他本想解释,可到了嘴边,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我……我……”
站在他眼前的公子语气中尽是嘲讽:“徐老板,世间可没有后悔药,这庄子中的粮食,可不是给关城县备下的,是给我军备下的。”
我军。
徐立文最是知晓这我军指的是什么,自是哪关城对面虎视眈眈的夏**。
这公子接着说道:“几日同徐老板浪费了许多时间,眼下若徐老板还是不知好歹,不愿帮你该帮衬的人……”
他挑起玉扣,攥在手中,在徐茂才眼中,一切不言而喻。
“你的女儿……”
徐立文眼中流露出些许期待,可下一刻,就又被打回谷底:
“现在倒也还算周全,至于之后怎么样,徐老板有想要小姑娘的那一块儿,我差人送过来便是。”
白祎柔悄悄观察他的脸,的确不像主动参与此事的模样。心中也大抵有了一二,接下来就是试探他究竟是否可用了。
她轻笑一声:“还希望徐老板能认清情况,该做什么,为谁做。”
“关城县早就是我军囊中之物,若徐老板配合些,还能保个太平,早点与千金团圆。”
一时间房间内竟鸦雀无声,唯有徐立文粗喘回荡其间,白祎柔耐心等待,戏已经演到了这里。
就看徐立文表现如何了。
“你做梦!”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他徐立文虽一介商人,人说商人重利轻义,可孰是孰非,他论的清!
当初一阵鬼迷心窍,手中没粮,想借着宫中的老爷弄来粮食,本就不想着赚大钱,只要手中有粮,人就不至于饿着,日子就能继续过下去。
士农工商,商在末尾,连带着家中三代皆不可考取功名!可他徐立文尚未怨过,他吃得饱饭,过得尚可的日子,也懂得何为家!何为国!何为天下!
“放他妈的狗屁去吧!想让老子卖国,别做梦了!”
“不过是夏国的狗,别以为上面有人什么天人什么玩意儿撑着,你们就能为非作歹!”
“这天下从来不是你们这些吃里怕外的东西说的算的!”
徐立文长舒心中闷气,刀落头顶,死他一家,也好过将来遗臭万年!
他眼泪总算是溢出眼眶,口中念叨着:
“对不起靖雯……爹爹对不住你!”
他对不住孩子她娘,连两人的女儿都保不住!
“呜呜……呜……”
“莫要怪爹爹……”
“爹爹!你怎么哭了!”
小靖雯从屏风后面钻出来,一路奔向了徐立文身前,一脸天真好奇:
“爹爹这是怎么了,怎么让绑椅子上了?”
徐靖雯小跑步转身拽上了白祎柔的衣角:“白姐姐,我爹爹怎么让绑起来了,快放开他!”
小姑娘着急了,抓着她的衣角不放,非要将白祎柔拽到徐立文面前,要她的白姐姐解开绳子。
白祎柔一反方才装出来恐吓徐立文的狰狞面貌,笑着蹲下解开绑缚着他的绳子:
“多有得罪了,徐老板。”
徐立文被唬的一脸呆滞,半天没反应过来,绳子解开了,一把将徐靖雯拦在怀中,便开始放声大哭。
徐靖雯不懂,学着白祎柔当时哄她睡觉的样子拍他的脊背:
“爹爹不哭,爹爹不哭……”
他将心中委屈后怕哭了个干净,跪在地上将女儿死死按在怀中。看着祁江也从屏风后面钻了出来。
他识得祁江,霎时间了然全貌,松开徐靖雯,跪在地上,咣咣咣的磕头:
“祁知县!小民认罪!是小民一时鬼迷心窍,上了敌国的当,做出了通敌的蠢事!”
“多谢祁知县保我姑娘性命无虞!”
他头磕的清脆,结结实实的敲在地板上,祁江连忙伸手拦住他。
徐立文哭成了泪人,涕泪横流,几下将额头磕的红肿,抓着祁江的小臂,半天停不下来抽噎。
“莫哭了,眼下,不是还来得及补救吗?”祁江安慰他道:
“路没走歪,还可救。”
此话犹如一道释命,敲到了徐立文的心头,将他悬着的心拉了下来,落了地。
徐靖雯不懂,白祎柔一把抱起小姑娘,险些将地上的徐立文吓的又痉挛跌倒,祁江拦住他伸出的手:
“她是铁血营校尉,白祎柔,别怕。”
徐靖雯抱着白祎柔的颈子,耳边传来她白姐姐一声叹息:“我倒是当了一次恶人。”
心中酸涩,她看向祁江,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顶住自己那些言语的。
祁江一面安抚徐立文,一面问他:
“徐老板,可否将你知晓,尽数告知我们?”
*
祁江与白祎柔相伴着出了屋子,天光大好,秋日阳光正盛。
笼罩在关城县的云,总算是被揭开了一道。留的二人能喘息片刻。
祁江偏头看向立在一边的白祎柔,她闭上眼,日光照在她的面容上,浮光流金,面色姣好。
白祎柔闭眼问:
“祁江,你说这世道,为什么这么乱呢?”
方才徐立文将他知晓的事情说了个清楚,这庄子中里的公公,宫中带出来的文书。
他被架空成了个幌子,一切事情又超脱了他的控制。
他甚至不知晓那时做保的公公,被拔了舌头,同他也成为了阶下囚。
祁江盯着白祎柔出神,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劲装,挺拔修长。
“我不知如何回答。”
他慢慢开口,眼睛却是未离开她半刻。
白祎柔轻轻一笑:“我本以为保家卫国,只要一股脑的往前冲,打仗打胜仗就好了,可没想过会有这么多纷扰。”
若是敌人,杀便可。
“你说在咱们上面的,他们在乎这关城县吗?”
白祎柔睁开眼,拨了拨平安扣。
他俩人得了机缘,遇了巧合,能窥探干涉其中,可过了这道槛,前面的路又变得模糊不清,难辨方向。
粮庄的事情解决了,关城县的细作也拔掉了。
关城县外的呢?
上面还有个魏万青,魏万青上面又扒着谁?
祁江摇摇头:“不知晓。”
他们都是这细枝末节的小人物,心中有抱负,也只能理好门前的一亩三分地,再远些,犹如百丈悬崖难以窥探其间。
“算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白祎柔手握剑身,手腕一晃,剑身同剑鞘磕绊,发出一声震鸣。
祁江眉眼一弯,左眼底泪痣发赤,灼进她的心底:
“船到桥头自然直。”
若是鬼,捉便可。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王秉彦自觉进来的不是时候,院子里两人相视一笑,半点不想能插的进去的样子。
半天,他还是清清嗓,发出一声轻咳:
“祁知县……”
怎知他这么一下,两人扭头看他,白校尉面上到没什么,怎么祁知县一下子红了脸了?
白祎柔:“王县丞,怎么了?”
王秉彦哦一声,从怀中抽出一张纸跨过院门,被门槛绊了一下,抬眼就对上了祁江的眼神。
冷的他打了一个寒颤。
他挪开视线:“白校尉,那个宫中出来的公公,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是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白祎柔伸手接过那张纸,小公公字写得挺好看,纸上面的字体端庄方正:
“余福。”
祁江:“倒是个怪吉利的名字。”
这宫中办事的太监多为了图吉利,交由大写的前辈取个好听好唤的名讳,这小公公给的字大概也是宫中当差时取得。
这可让两人犯了难,他俩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到宫里去,又怎么知道这小公公的来历?
更何况都两日了,这‘余福’什么也不写下来,只是躺在床上悄悄落泪。虽说有东西进嘴,可到底吃的不多。
就怕没问清楚,人就要垮了。
白祎柔揉皱了这张纸,又将它撕个稀碎,抽出剑划开土,埋进了院子中的树下。
“咱么得想办法查查这公公的来历。”
她收回剑:“宫中莫名丢了人,再加上这小公公能过手如此重要的事件,应当是有些位置会急着找一阵的。”
白祎柔抬手,胳膊肘磕了祁江一下:“你有什么法子,朝中有没有认识的,查一下?”
他到底是堂堂探花郎,了解的认识的都在这方面都比她广些:
“嗯?有没有法子?”
祁江思索,有些许犹豫,末了还是点点头:
“有道是有……”
白祎柔:“能使唤不,借来用用?”
祁江从怀中掏出周高涵送来的信,他还没有拆开老师送来的信,明面上是同当朝首辅闹了个不愉快,眼下……
“怎么了,有什么不愉快?”
祁江皱眉,面上有些难堪:“能用是能用,但容易把事情闹得太大。”
“不大好收场。”
祁大狐狸的卧底生涯就此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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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平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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