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沈七追上白祎柔:“城北的百姓已经疏散的差不多了,妇孺老幼都先安置在了城外,就等一声令下,就能关闭城门了。”
“城中可还有未撤出的?”
沈七:“有,但数量不多了,剩下的多时腿脚实在不便,难以移动的,只要等运送沙土的牛车回来,就能拉着往城外转移了。”
白祎柔思索片刻,又拉住了将要离开的沈七:“做好储备,粮食炭火优先往城外送。”
“百姓为我们腾出了城,不能叫他们在城外受冻。”
“告诉胡长田,”她眼神热切,整个关城县中留下的皆是有报国志向的男子女子:“若是有弟兄折在这场上吗,家中有老人幼子需要养育的,皆我白祎柔帮他们养。”
“若是我折在这里……”
“呸呸呸!”沈七连着吐了三声,一脸晦气的看着望着他们老大:“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快,老大,呸呸呸。”
白祎柔笑着看着沈七,上一世的情景历历在目,眼前这个同她出生入死的小兄弟到头来还是与她站在了一起:
“沈七……”
“怎么了老大?”沈七笑得轻松,全然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感。
“告诉胡长田和小玉,上了战场,机灵一点,跑得快点。”
“别逞能。”
沈七笑得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向天伸出三根手指,拍着胸脯与她保证:
“放心吧!老大,我肯定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白祎柔心中一阵苦笑,上一世沈七也同她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将夏军引开,以我的腿脚功夫,我一定能赶回铁血营。”
“就你贫。”
沈七嘿嘿一笑,又往城方向跑走了,白祎柔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才转身登上城楼。
庞志立在城楼上,背影宽阔,在哪里已经等了她又一段时间了。
“怎么了,怎么的想起叫上我来看着塞北风景了?”白祎柔笑着站到了庞志的身侧:
“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
两人从入伍至今已有五年,这塞北漫天黄沙,何时日出何时日落早就镌刻在了心中,若是仍要文绉绉的蹦出那么一两句,可能也就是祁江那种探花郎能来了。
白祎柔轻笑,没想到见到这一片荒漠,心中都能念想他,也不知道祁江这几日吃饭睡觉如何,那咳嗽又好了多少?
庞志抬头望向天空,灰蒙蒙的云压在半空中,迎面吹来的冷风袭人,又这样的云出现,这冬日中的第一场雪,怕是要来了。
“这应当是快下雪了。”
他们领兵打仗,奔走行伍间的,什么天象预测奇门八怪都有所涉猎,开战在即却迎上风雪,与他们而言,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下雪好呀,有了瑞雪兆丰年,有了雪来年开春播种土地也能肥些了。”
“你倒是想得开,”庞志扭头看着白祎柔的侧脸,心中那些体己话尽数收了回去:“本来想着安慰安慰你呢。”
“哈哈哈哈哈,我何时要你安慰了。”
白祎柔握拳锤向庞志肩膀:“下雪又如何,与我们是好事,雪天路面泥泞,骑兵难以行进,要打埋伏,优势在我。”
“不论如何,都是好事,莫要丧气了,叫护城军看到自己的头儿如此,一个个不也要跟着垂头丧气,那不就军心尽失了?”
白祎柔眺望远方,压抑的天与黄土连成一线,那里就是原本铁血营的方向。
铁血营靠不住天,靠不住地,便要靠人,靠关城县的百姓。
“还要靠你们呢。”白祎柔语气轻轻,声音小极了,庞志没听清:
“什么?”
“没什么,”白祎柔摇摇头,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几日来一直忙着处理城中埋伏布置,连轴转了几天,她嘴唇微微泛白,眼底郁结。
怎么可能不担心,话说出去给别人听,可心中的思虑只有自己知晓,万人队伍集结城下,逼着她步步为营,若是稍有差池,满城的弟兄百姓都要跟着陪葬。
蔡正初的死绝书一直压在她的胸口,温热沉重,有时小憩被惊扰,晃着的睁开眼,胸口的信件压的她再难入眠。
庞志看着她的侧脸,冷风打在白祎柔的脸上,吹的她脸颊通红,嘴角上火干裂,俨然是为了关城县操碎了心的模样,他从怀中拿出手巾,将里面包着的东西递给了白祎柔:
“这……这是我托李神医熬的药膏,能清凉镇痛,提神醒脑的。”
“眼下你的脸色,比我更需要它。”
这是白祎柔才知觉,整个绕着关城县连轴转的人们,没有一个不是操碎了心,夜夜难以入眠的。庞志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戍城官着戎装站立在城楼之上: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辛苦你了,”白祎柔接过药膏,不客气的打开抹在额角,又还了回去:
“这物件也是一时可用,我计划着一会回去好好睡一觉,你也一样……”
“吃饱饭睡好觉才有大胜仗的底子。”这是白祎柔一以贯之的信条:“要保持清醒。”
庞志轻点头:“是,记得在军营中蔡老将军也一直这么说。”
一想到蔡老将军,庞志眼中稍显湿润,一别未见已是天人两隔,心中那星星点点的火见着白祎柔的脸又熊熊燃烧起来:
“祎柔……我……”
“怎么了?”白祎柔见他想接着说什么,却生生的停了下来,憋着脸颊耳朵通红,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又推了一下庞志:
“究竟是怎么了,讲话怎么磨磨唧唧的。”白祎柔歪头,满脸不解。
“祎柔……我……我心悦……”
“白校尉!”
正当庞志想将那些话说出口的时候,王秉彦急匆匆的迈上了城楼,几步窜到两人中间:
“白校尉,庞大人!”
“钦差……钦差大人带人来捉拿祁知县了!”
白祎柔庞志皆是神色一凛,白祎柔拉着王秉彦的衣袖:“现在人在何处,带我们去!
*
“钦差大人,可否让我等一等人?”
祁江语气恭敬,并无不满。
两钦差一左一右压着祁江,领头的杨集抬手示意:“好,放开祁知县吧。”
“多谢杨大人。”祁江拱手行礼感谢。
杨集:“无事,你老师托付我路上多关照你一些,护你周全前往京城。”
杨集来时一路顺遂,到了关城县城外直奔知县衙门,却被城门外大片的帐篷阻住了脚步,他拉住一人,询问关城县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人,”这人是戍城军打扮:“夏军集结万人攻打关城县,铁血营正在统筹组织城内各项事务。”
“见大人身后跟着囚车,这是何人犯了大罪?是要下大狱?”
杨集官话流畅,当时京城来的钦差,这京城亲自来捉人,此人肯定是犯了大罪。
“休要打听!”杨集身边的人提着刀逼了上来:“我们要捉拿何人,与你何干!快叫人让开主道,我们要进去!”
“知晓礼数!”杨集怒斥,抬手将人压到了身后,可也却是没有透露究竟要关押何人:“我们也是有公职要务在身,还请您不要问了,为我们开路吧。”
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了逮捕粮草贪墨一案的罪人。
就是眼前这个望着天空瞧的祁江。
“钦差大人,路上舟车劳顿,辛苦各位了。”祁江脸上没有任何慌张:“就是这要下雪了,在下想等等人,等人来了,我将事情交代清楚了,我就随你们离开。”
“就是看不到关城县的雪了……”
“可惜……”
杨集念在周高涵嘱托,却也不知晓事情全貌,只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与魏万青沆瀣一气,贪墨粮草辎重延误战机,可随着几人在知县衙门前等待的时机愈久,围在衙门前的人也逐渐变多。
留在关城县内的百姓见着进城的钦差大人来捉拿的竟是祁知县,围在台阶前不愿离开。
“刁民!后退!”
来人提刀前压,可百姓们半点没有后退,一种青壮年围顶着刀往前挪:
“祁知县是好官,为何要关他!”
“放开祁知县!”
“放了祁知县!若不是他,我们就要饿死了!”
杨集一惊,这京城中可说西北旱灾严重,甘州整个都是靠着南方的赈灾粮过日子,轻重缓急哪里轮的上小小的关城县?
见钦差不放人,为首人直直的跪在了地上,一人带头,身后所有人也都跪在了地上,口中齐齐念着:
“是祁知县救了关城县!”
“放了祁知县!”
“你们真是要造反了!”压着祁江的人几步向前,就要对着为首的人挥刀砍下去。
“大人!有罪的是我,不是他们。”祁江挺直了腰背,朝着面前跪坐一片的百姓,双膝重重的磕在了青石板上!
“祁知县!”
他声音哽咽:“我祁江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受此拥戴。”
“只求诸位父老乡亲不要妨碍钦差大人,就当是我的请求了。”
为首的齐二牛哭的没了人形,咬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攥着衣料,身上这身御寒的衣服,还是祁江发放的。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抹眼泪:“父老乡亲们,祁知县发话了,那我们不能不听!”
“给钦差大人开道!”
白祎柔从城门一路跑来,看到的就是这场景:
百姓立在道边,祁江抬头扩胸,身量笔直,被押往囚车上去。
“祁江!”
她忍不住朝着他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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