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梦

凌晨五点,城市还在沉睡,万籁俱寂。

李唯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湿了睡衣的领口。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一丝微弱的、泛着青灰色的光,勉强勾勒出房间里熟悉的轮廓。又是那些噩梦,第四次了。

她没来得及平复急促的呼吸,就立刻掀开被子,甚至来不及穿上拖鞋,赤脚踩着地板,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

洗漱台的镜子前,灯光白得有些晃眼。

透过镜子看向自己的左肩。那里的皮肤本该只有一片淡淡的淤青,是七天前第一次做梦后留下的痕迹。但此刻,借着洗漱间的灯光,她看到那片青紫色的中心,竟渗出了一丝粘稠的血色,像是被钝器反复碾压后,皮下组织不堪重负地破裂开来。

伤口又恶化了。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混杂着她身上惊魂未定的冷汗气息。李唯的指尖冰凉,她没有去碰触伤口,只是死死地盯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

一切是从七天前开始的。

那晚的梦境格外荒诞。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陈旧的布偶娃娃,被塞在一个小女孩的怀里。娃娃的身体是粗糙的棉麻布料,四肢的关节用粗线缝合着,视野受限,只能看到小女孩扎着彩色水晶头绳的辫子尾巴。

女孩身上有股甜腻的奶糖味,她抱着自己,用力得几乎要让身体里的棉花都挤出来。

接着,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响起,温和却不容置喙。他似乎在和小女孩商量着什么,但女孩固执地摇头,把她抱得更紧。

于是拉扯开始了。

她感觉自己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被两股力量争夺着。一边是男人宽厚温暖的大手,抓着她的左臂;另一边是女孩稚嫩但执拗的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身体。

“刺啦。”

那是线头崩断的声音。在撕扯中,她“左臂”连接身体的接缝处被硬生生扯坏了,几缕灰色的棉絮从破口处飘了出来。

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属于物品的、被损坏的麻木感。

梦醒时,天光大亮。

李唯揉着酸痛的脖子坐起身,只当是个无稽之谈。

直到换衣服时,她才看到了自己左肩上那片莫名其妙的淤青,位置和梦里布偶被扯坏的地方分毫不差。

她是个绝对的理性主义者,只是皱了皱眉,将这归结“工伤”。

毕竟她作为一个插画家,画画期间无意识磕碰到哪里产生淤伤都是挺正常的事。

这也能解释噩梦的原因了,可能是身体不适的潜意识投射。

她没怎么在意。

可两天后,也就是五天前,第二个噩梦降临了。

这一次,她不再是玩偶,而是成为了一场车祸的“经历者”。

可比起第一次梦里的玩具视角,这次一种极致的诡异感攫住了她。

她明明面朝前方,视线里是川流不息的街道,却能清晰地“看”到身后,有一双眼睛透过她的后脑勺看向与她相同的方向。

她想回头,想逃离这个荒谬的认知,头却像被钉死在前方,无法动弹。恐惧如冰水般从头顶浇下,冻结了她每一根神经。

突然,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辆失控的轿车,像一头钢铁猛兽直冲过来。

她听不到任何声响,只能看到车辆急刹带出的长长车辙和因惊慌而四散的人群。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飞了出去,身体失去了重力,在空中翻滚。最后摔在地上的瞬间,她的整个视界“咔嚓”一声,碎裂了。

眼前不再是完整的世界,而是被分割成了无数块大小不一的屏幕碎片。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照着同一张脸——那个在第一个梦里抢夺她的、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小女孩在大哭,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无数张相同的、哭泣的脸占据了李唯全部的视野。

紧接着,在那些屏幕碎片的间隙处,一条条纤细的、鲜红的线开始蔓延。它们像有了生命的藤蔓,又像是游走的血管,顺着黑色的裂缝迅速生长、交织,很快就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红色大网,将所有哭泣的脸孔都笼罩其中。

“啊!”

她终于喊出了声,却是在现实中。她大汗淋漓地惊醒,心脏狂跳不止。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楼下正在厨房做早饭的王姨,她还穿着围裙就匆匆推门进来,担忧地问怎么了。

“没事,王姨,”李唯用手背抹去额头的冷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做了个噩梦而已。”

原本她以为这个梦也只是一个小插曲,却在当晚洗澡时,发现自己的背上布满了血管一样的红线,像打碎的玻璃纹路一样突兀地印上她的皮肤,不疼,却像一张张开的网。

此时,她那份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在这些无法解释的伤痕面前,出现了第一丝裂痕。

仿佛是为了彻底摧毁她的理智,只又隔了一天,新的噩梦,带着前两次的梦境内容,以一种全新的形式,又侵入了她的睡眠。

梦里的李唯,左右两边身体像是被分成了两个互相独立又同属于她的“个体”。

左边的“她”,在感受着玩偶的撕裂;右边的她,在经历着车祸的漩涡。

两边的世界,都和走马灯一样的轮播,像是在催促甚至逼迫她去做点什么。

醒来后她又发现,现实中的伤痕也从原先相对“人畜无害”的不肯愈合,向恶化的方向转变,即使很轻微——比如伤口开始出现疼痛。

而现在,噩梦第四次上演,左肩的淤青也终于破裂见血。

李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转身背对镜子艰难地扭过头,与淤青的情况类似,那片红色的网,似乎也比之前颜色更深,范围更大了些。

巧合?心理暗示?还是……别的什么?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精神问题了。她的身体,正在被一个她完全未知的存在,同步地、真实地伤害着。那些梦,那些人,那些事……所有线索都指向一场她从未亲身经历过的事故。

既然噩梦不肯放过她,那就从中寻找突破口吧。

李唯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镜中自己冰冷的脸颊。她的眼神里,最初的惊恐和混乱正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傲气的、冰冷的探究欲。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敢在她的世界里装神弄鬼。

看了看时间,现在才早上七点多。

于是李唯不紧不慢的收拾好自己,吃过早饭,在工作室看了几本画册,估摸着市区店铺应该陆续开门之后,才带上车钥匙和手机出了门。

她的目标是是市区里的各个大小不一的礼品商店。

第一个梦里,她作为布偶的记忆虽然模糊,但有一个片段却格外清晰——她是被从某个展示用的玻璃橱窗里拿出去的。

这是一个突破口。

李唯从最繁华的商业区开始,一家家礼品店、玩具店、精品杂货铺地毯式搜寻。

白日喧嚣,人声鼎沸,她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鼻尖萦绕着各种香薰、塑料和包装纸混合的气味,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梦中熟悉的“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太阳从东方的天际线爬升至头顶,又缓缓西沉。

当最后一缕霞光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时,李唯已经找遍了市区所有地图上标注的店铺。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方向盘在手中都感觉有些沉重。

在她找不到收获,准备换一个切入点时,一条人流量不大的窄巷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条老街,路面是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两侧的建筑低矮而陈旧,与周遭的现代都市格格不入。

鬼使神差地,她将车停在街口,走了进去。

老街很安静,周边主要是民居,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尘埃与旧木头混合的特殊气味。

就在街尾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透过蒙着薄灰的玻璃橱窗,她看到了它。

一只深咖色的玩偶小熊。

它安安静静地坐着,脖子上绑着红色蝴蝶缎带,身体是棉麻布料,四肢关节处用的是一种颜色更深的粗线,针脚粗犷,像是手工缝制。

更重要的是,小熊左边臂膀与身体的连接处的缝线似乎比别处更松弛一些。

梦里的玩偶是小熊的造型么?她不知道,但眼前这只小熊带给她的感觉和梦里几乎一样。

“吱呀——”

杂货铺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板走了出来,他眯着眼睛打量了李唯半晌,露出一个商业化的笑容。

“小姑娘,喜欢这只熊?这可是店里最后一只了,摆了有些年头,手工做的,结实。”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烟尘打磨过。

李唯收回目光,转向他,神色平静,“怎么卖?”

老板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这个数。纯手工的,现在可找不着喽。”

李唯没有还价,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递过去。

她不在乎价格,她要的是它。

她需要一个实体,一个可以触碰、可以研究的“锚点”,来解构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

老板接过钱,将小熊从橱窗里取出来,用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装好递给她。

她开车驶离老街,将那个装着小熊的塑料袋仔细放在副驾驶座上。

车流汇入主干道,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光怪陆离的色彩流淌在车窗上。

路过A大学附近时,红灯亮起,李唯轻踩刹车,等车辆停稳后,她目光无意识的扫向窗外许久不见的街景。

这里左转就是A大——李唯曾经就读的大学。

不过现在,她已经休学半年多了。

思绪飘忽间,她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后备箱敞开着,几个人正陆续往里面搬运一些杂物。

那似乎是一些废弃的纸箱和旧物,动作间能听到物品碰撞的闷响。

绿灯亮了。

李唯收回视线,踩下油门,车辆平稳地向前驶去。

车子与那辆黑色私家车交错而过。

就在她走后,其中一个搬东西的男人终于直起身,侧过身去接同伴递来的最后一件物品。

他的身形让开,露出了敞开的后备箱一角,在一堆杂乱的旧物顶端,赫然躺着一只玩偶小熊。

它的左臂接缝处明显撕裂,几缕灰色棉絮从破口处顽固地探出头来。

此刻,它黑漆漆的塑料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似乎在目送李唯的车远去。

开始讲故事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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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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