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谢知遥的身影,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空气中缓缓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美术室里重归死寂,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右眼深处那挥之不去的、冰火交织的奇异感觉。

“囚笼……”我喃喃重复着这个词,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右眼眼眶。冰冷的触感之下,似乎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不属于我的脉搏。

百载光阴?残魂?这一切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可脑海中那清冷精准的指令,眼前那惊鸿一瞥的古装身影,无一不在佐证这个荒谬的事实。

我这只被视为不祥的、灰白色的眼睛,里面竟然封印着一个来自百年前的灵魂。

“所以,”我尝试着在脑海里发问,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你……一直都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一切?”

“嗯。”

一个单音节的回应,直接在我意识中响起,听不出情绪。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这意味着,我从小到大所有的孤独、被排斥,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恐惧和脆弱,都被这个陌生的灵魂尽收眼底。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恼怒瞬间涌了上来。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出来?”

“封印松动,灵力渐复,方可行之。” 他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带着一种古韵。“此前,吾亦浑噩。”

意思是,他之前也处于不清醒的状态,直到最近我的眼睛开始“通灵”汲取愿力,封印松动,他才逐渐恢复意识并能与我交流。

“那个小怨灵,还有张倩的情书,也是你提醒我的?”

“怨气滋扰,于汝眼无益。”

我愣了一下。所以,他出手相助,并非出于善意,而是因为那些强烈的负面情绪会干扰到我眼睛的“恢复”?或者说,干扰到他所栖息的这个“囚笼”的稳定?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微微沉了下去。我们之间,似乎只是一种冰冷的互利关系。我需要借助他的知识和力量来“通灵”恢复视力,而他,需要依靠我恢复视力这个过程产生的“某种东西”来维持自身存在,或者……达成他的目的?

“我要治好这只眼睛。”我对着空气,更像是对自己宣布,“我需要不断完成‘它们’的委托,汲取愿力。你会帮我,对吗?”

沉默了片刻。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各取所需。”

果然。

“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补充道,“不能伤害那些灵体,除非它们主动害人。还有,在学校、在家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随便现身,也不能随便在我脑子里说话。”

“……可。”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才应允下来。

就这样,一段古怪的“瞳中契约”就此达成。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却又处处不同。我依旧是同学眼中的“怪胎”林见夏,但我的脑海里,多了一个沉默的“同居者”。

我们开始了小心翼翼的磨合。

放学路上,我会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寻找那些游荡的、需要帮助的灵体。有时是迷路的“老奶奶”,我会根据谢知遥偶尔提供的模糊线索,帮她找到回家的路。有时是心愿未了的宠物,我也会替它们完成最后的念想。

每一次成功,都有一股微弱的暖流汇入右眼,那灰白色的视野,的确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得“通透”一丝。而谢知遥,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在我判断失误或遇到危险时,才会惜字如金地给出指令。

“左。”

“退。”

“此物为其执念,触之。”

……

他的指导精准有效,但总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我们的交流仅限于“业务范围”,仿佛他只是我身上一件有自主意识的工具。

直到周五的物理课。

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光学原理,演示凸透镜成像。当他一再强调“视觉的形成依赖于光线通过晶状体,在视网膜上清晰成像”时,我感觉到右眼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感,连带着谢知遥的声音都似乎波动了一下。

“……荒谬。”

极轻的两个字,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和不屑。

我一怔,下意识地在心里反问:“什么荒谬?”

“尔等凡俗,只知表象。”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目之所及,非仅光与影。灵视所窥,乃万物之本源,规则之脉络。岂是区区‘折射’可言?”

我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用如此长的句子,带着一种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种认知体系的傲然。

“你的意思是……我的眼睛,看到的不是光?”

“光,乃载体之一。灵视所见,是‘念’,是‘息’,是构成此界与彼界的……‘线’。” 他似乎在想如何用我能理解的语言解释,“汝之眼疾,非器质之损,乃‘线’路缠结闭塞。愿力,可梳理之。”

我似懂非懂,但心脏却怦怦跳了起来。他的话,仿佛在我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

我所处的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得更要复杂和……未知。而我这只被视为残疾的眼睛,或许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也无法拥有的“能力”。

这个认知,让我对“治好眼睛”这件事,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动摇。如果恢复“正常”的视力,意味着我将失去这种窥见世界另一面的能力……

“那你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我忍不住好奇。

“……嘈杂。” 他沉默了几秒,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光影重叠,虚实交错,众生之念,如潮水翻涌。”

他的描述,让我瞬间联想到第一次看到《黑客帝国》代码瀑布时的震撼。原来,在我的灰白寂静视野和正常人五彩斑斓的视野之外,还存在第三种视角——一个由无数信息和能量构成的、喧嚣而真实的世界。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脑海中这个清冷孤高的灵魂,或许并不仅仅是一个利用我的“囚徒”。他来自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时代和领域,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喂,谢知遥,”我悄悄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单的八卦图,旁边写上他的名字,在心里半开玩笑地问,“你以前,是不是很厉害的天师?就是那种……能呼风唤雨,斩妖除魔的?”

“……聒噪。”

他冷冷地回应,随即彻底沉寂下去,无论我再怎么试探,都不再回应。

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我好像……不小心戳到某个冰山“前辈”的别扭之处了?

这种略带轻松的互动,冲淡了我们之间冰冷的契约关系,也让我对他产生了一丝探究欲。

然而,这种微妙的平衡,在周六傍晚被打破了。

我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来自本市有名的富豪陈国栋。他的独生女陈薇,一周前参加完一场神秘的私人派对后,就变得浑浑噩噩,胡言乱语,医院查不出任何问题。他不知从何处听说我奶奶以前懂些“门道”,辗转找到了我,言辞恳切,报酬丰厚。

听着电话里陈国栋焦急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右眼。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悸动传来,带着一种……渴望?

是谢知遥在影响我?他感知到了什么?

“情况可能不简单。”我在心里对他说,“你觉得呢?”

“怨念深重,秽气萦绕。”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但其愿力……极为精纯。于汝眼,大补。”

大补?

这个词让我心头一跳。这意味着,完成这次委托,我的视力可能会有一个质的飞跃。但同样,“怨念深重,秽气萦绕”也预示着极高的风险。

“有你在,没问题吧?”我试探着问,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嗯。”

他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个承诺,像一颗定心丸。或许,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搭档。

按照地址,我来到市郊一栋奢华的独栋别墅。刚踏进庭院,一股阴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与室外夏日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右眼猛地一阵刺痛,视野中的灰白色背景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丝丝缕缕扭曲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纹路,一阵阵跳动。

别墅内部装修极尽奢华,却死气沉沉。陈太太红肿着眼睛接待了我,带我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香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味冲入鼻腔。

我看到一个穿着真丝睡裙的年轻女孩——陈薇,蜷缩在房间角落,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胳膊,指甲深陷进肉里。她眼神涣散,瞳孔深处,似乎倒映着一个不断晃动、充满恶意的红色身影!

而在她的肩膀上,坐着一个穿着猩红旗袍、肤色青白、嘴唇却涂得鲜红如血的女性灵体!那灵体正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在陈薇的耳边,无声地蠕动着嘴唇,浓烈的怨毒几乎凝成实体!

我从未见过气息如此邪恶、如此具象化的灵体!

“看到了吗?”我强忍着不适,在脑中急问。

“……嗯。” 片刻迟疑,谢知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此非寻常怨灵,乃‘艳鬼’……小心!”

他话音未落,那旗袍女鬼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猛地转过头!

她没有瞳孔,整个眼眶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嘴角却咧开一个巨大而诡异的笑容,直接裂到了耳根!

“咯咯咯……”

一阵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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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的右眼自带外挂这件事
连载中陆什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