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疲惫地停下,揉了揉眉心。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林西转过身,看到有缘的身影从屋檐下的阴影中缓缓浮现。他依旧笼罩在黑暗中,墨色长发垂落,遮着面容。
这两天,有缘出现的频率似乎高了一些,但依旧沉默,只是在他练习时,会偶尔在远处“注视”着。
此刻,有缘缓缓抬起手,指向林西,然后又指向自己的心脏位置,最后指向脚下的大地和远处的深山。
干涩沙哑的声音,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再次直接响在林西的脑海:
【心……诚……】
【意……通……】
【力……引……】
【……山……川……与我……皆……助……你……】
断断续续的词语,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理。林西猛地醒悟过来!祭文的力量并非来自音节本身,而是源于主持者的心意与这片山川灵性的沟通!需要以自身的“意”和“力”为引子,调动客栈和山灵的力量,才能让祭文真正生效!而有缘和客栈,将会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我明白了。”林西看着有缘,心中豁然开朗,那股不安和滞涩感消散大半,“谢谢你,有缘。”
有缘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然后,他再次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但林西腕间的红线却清晰了起来,传来一股稳定而冰凉的力量,仿佛在告诉他:无需担忧。
第二天,七月初七,天色阴沉,山风比往日更急了些,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
西桥村剩下的七八位老人,在李村长的带领下,早早来到了客栈。他们带来了准备好的简化了的三牲(猪头、鸡、鱼)、五谷、山果,还有十几个手工扎制的、写着祈愿的红色灯笼。老人们脸上都带着庄重而又期盼的神情。
张翼和刘旭也准时赶到,两人都收起了平日的嬉笑,显得有些紧张和肃穆。
林西换上了有缘之前给他的那套的粗布衣服,此刻穿着,竟觉得格外合宜。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腕间红线传来的稳定力量和脑海中与客栈的紧密联系。
“时辰快到了,我们去祭台吧。”林西平静地开口,率先向后山走去。
众人拿起贡品和灯笼,默默跟上。
荒废的祭台遗址已经被简单清理过,石台古朴沧桑。山风呼啸,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气氛庄重而压抑。
林西按照预演和流程,指挥村民将贡品摆放整齐,点燃香烛。然后,他走到祭台正前方,闭上眼睛,屏息凝神。
他不再仅仅回忆祭文的音节,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入其中,尝试着用“意”去感知脚下的大地,感知周围的山林,感知空气中流淌的灵脉,感知身后那座与他血脉相连的客栈,感知腕间那根联系着非人守护灵的红线。
他开始念诵。
最初的音节依旧生涩,但渐渐地,他的声音融入了风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和力量。不再是他在念,仿佛是大山借他之口,在吟唱古老的契约。
腕间的红线微微发烫,一股清凉却磅礴的力量顺着经脉涌入他的身体,汇入他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有缘客栈,在那昏沉的天色下,檐下的灯笼猛地亮起耀眼却不刺目的光芒,仿佛在遥相呼应!
山林的风渐渐小了,一种肃穆的宁静笼罩了祭台。
村民们屏住了呼吸,张翼和刘旭瞪大了眼睛。
林西的祭文越念越顺畅,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重量,却又轻灵地融入天地。贡品上的香气似乎凝聚不散,那些写满祈愿的灯笼无风自动,微微摇晃。
当最后一句祷文落下,林西猛地睁开眼,拿起准备好的火把,点燃了第一盏灯笼,然后将其轻轻放入旁边潺潺流动的山涧溪水中。
“放灯祈福!”李村长激动地低声喊道。
村民们依次上前,点燃灯笼,放入溪流。点点红光顺着溪流蜿蜒而下,如同一条跃动的光带,消失在密林深处,仿佛真的将愿望带向了不可知之地。
仪式完成。
就在最后一盏灯笼消失在视线中的刹那,林西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温和、却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如同潮水般从深山之中弥漫开来,轻轻扫过祭台,扫过每一个人,最终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意念古老、苍茫,如同沉睡的山岳本身。
随即,意念如潮水般退去。
天空的阴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了一道缝隙,一缕阳光洒落,正好照亮祭台。山中那股躁动不安的气息瞬间平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安宁的氛围。
【现有缘力:5.8%】
脑海中古书提示跳跃。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庞大、精纯、混合着村民虔诚信仰、山川灵性认可和古老契约完成的“缘”,浩浩荡荡地涌入了客栈!
林西长舒一口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刚才那一刻,他仿佛与整座西桥山进行了一次无声的交流。
“成功了!成功了!”李村长和老人们激动得老泪纵横,纷纷朝着深山和客栈的方向鞠躬拜谢。
张翼和刘旭也凑过来,满脸不可思议:“西西/林西,你刚才……太神了!”
林西笑了笑,疲惫却满足。他回头望了一眼有缘客栈的方向,檐下的灯笼已恢复了平日的昏黄。
他知道,这场古祭的顺利完成,离不开那个沉默守护灵在背后的支撑。
山灵祭,只是一个开始。西桥山和这座客栈的秘密,似乎正随着古老的契约复苏,缓缓向他揭开一角。
而他也终于明白,身为客栈主人,需要承担的,远不止经营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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