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执行清洁程序。“裴余用标准的NPC语调回应监管者，手指却不受控制的颤抖。
震动从手中的芯片传来，冰雕炸裂的瞬间，碎片割破了裴余的脸颊，她被爆炸带起的风浪摔在地上时，仲裁者-7型的红光照亮决斗场中央。
“定位完成。“黑亮的金属行刑者发出机械的摩擦声：“清洁工EVE-07，同步率异常值80%，符合清除条件。”
决斗场穹顶的全息广告恰好播到量子福音教会的赎罪券促销——穿白袍的虚拟神父正用合成嗓音诵读《数据福音书》，每当念到“2144”这个数字时，他的全息影像都会微妙地扭曲一帧。
“检测到异常数据体，执行清除协议。”无性别的电子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场馆内所有监控同一时间转向裴余的方向，她的听觉传感器捕捉到高频震动，那是仲裁者-7型的量子引擎预热声。
她迅速将拖把分解成双节棍，同时激活清洁工具车自带的等离子护盾，护盾刚成型，一道银光就劈开了她身后的空气。
仲裁者-7型悬浮在半空，六片蝶翼状的能量翼缓缓舒展，它的面部是光滑的镜面，反射着裴余略显慌乱的表情。
“目标已锁定，同步率异常值83%。”仲裁者的声音带着令人不适的共鸣：“建议放弃抵抗，接受格式化。”
裴余没说话，只是将双节棍交叉在胸前，她知道任何辩解都是徒劳——仲裁者是监管者的终极武器，专门处理像她这样的“数据异常体”。
第一波攻击来得毫无预兆，仲裁者的蝶翼突然分裂成数百片光刃，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裴余翻滚躲避，等离子护盾被击中处迸发出刺目的电火花。
“警告：护盾完整度67%。”系统提示音未落，第二波攻击已经到来，这次是一柄向她面门砍来的大剑。
裴余咬紧牙关，将棍子插入地面，纳米沙粒被电流短暂激活，形成一道临时屏障，她在那一瞬间向旁边翻滚，勉强躲开了攻击。
“你的抵抗毫无意义。”仲裁者的声音依旧平静：“系统终将修复所有异常。”
“警告：未授权战斗协议，请停止攻击。”监管者的红色弹窗又开始在裴余视野中闪烁，文字瞬间扭曲，警告变成刺耳鸣笛：“同步率突破临界值，启用备用协议。”
裴余感觉左眼突然失明，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红色代码流——监管者系统正在远程接管她的视觉模块。
生死一瞬，裴余看着场边的红色按钮，做出了疯狂决定：启动自毁程序，强行切断与主服务器的连接。
世界在刹那间寂静。
所有全息广告、纳米沙的流动声、甚至地上留下的雨水坑洼都定格成像素化的马赛克。
唯有仲裁者锋利的光刃不断向她涌来，证明这不是系统卡顿。
裴余将清洁车护盾猛地推向仲裁者的方向，自己以能达到的最高时速奔向那个红色按钮——启动血色决斗场“环境重置能力”模式的开关。
仲裁者的光刃突破摇摇欲坠的护盾，离裴余的眉心只剩三厘米时，她举起手用力拍向按钮。
清洁模式启动的瞬间，整片决斗场开始坍缩，所有纳米沙逆流回纳，裹挟着尸体模型沉入地底新出现的黑洞。
仲裁者-7型发出尖锐的咆哮，半空中的身体像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面团般扭曲变形。
“你......竟敢动用■■协议......“这是它最后的遗言。
*
当监管者重新连接时，看到的只是裴余跪坐在沙地上清理爆炸残骸，她的制服有多处破损，但损伤报告显示那都是“合理战斗损耗”。
“发现异常数据。”她主动举起一块烧焦的金属片，上面依稀可见教会标志：“建议移交仲裁者处理。”
全息屏幕上的监管者头像沉默了三秒：“效率评级：B。”
最终他们只是扣除了她的绩效点数。
紧接着，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记忆校验失败，启动净化协议预扫描……检测到第EVE-07号异常行为，请及时返回总部接受记忆擦除程序，执行倒计时23:59:58。“
等到红色弹窗全部消失，裴余才松开紧握的左手，记忆芯片从指缝滑进口袋，和最开始捡到的那两枚轻轻碰撞，全息屏幕上遗留着三行蓝色的字：
【实验体#0147死亡次数：3】
【意识碎片回收进度：97%】
【■■适配性：合格】
裴余又想起垃圾猎人临死前的那句话——“去蓝色月亮找锈脑，以免你被教会做成新的圣餐杯之前被总部销毁。”
雨又下了起来，裴余仰起头，任由雨水穿透眼眶，这一次的雨滴带着咸涩的味道，像极了人类传说中的眼泪。
裴余的舌尖抵住上颚，咸涩的雨水在味觉传感器上析出盐晶，她突然意识到，这味道的频率与纳米沙吞噬仲裁者的数据流完全一致——有人在篡改天气系统。
她迅速侧头去看，但场边只有空荡荡的一片，而倒计时悬浮在视网膜角落：23:59:32。
*
裴余不知道锈脑，但她起码知道蓝色月亮俱乐部——《锈色黎明》最堕落的权贵巢穴、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教会的爪牙，存在着以NPC生命为祭的角斗赌局、窃取记忆情感的烈酒......总之是个除了玩家和有钱人谁也不会感到快乐的地方。
裴余站在俱乐部员工通道的阴影里，人造皮肤在霓虹灯管下泛着病态的珍珠白。
仿生皮肤下藏着块烫手的量子光脑——这是她从那个倒霉的垃圾猎人回收袋掏出来的，光脑紧贴在她后颈接口，玩家数据干扰了监管者系统的判断，让她能够短暂地完全脱离监管者。
她小心将那块皮肤贴好，余光看到右上角跳动着倒计时：剩余电量30:45，“足够做场好梦了。”
她将刚从顾客身上顺来的最后一滴易容凝胶挤入耳后接口，感受着面部轮廓如蜡般融化重组，镜中倒影逐渐变成标准侍者模板：杏仁眼、微笑唇，右眼下缀着俱乐部限定款的电子泪痣。
“工牌。”机械门卫的六只复眼同时转向她，胸腔散热器喷出带着锈味的蒸汽。
裴余抬起挂满仿生首饰的手腕，镀金工牌“咔嗒“嵌入扫描槽，门卫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串代码：“认证通过，E-0146号。”
它的合成音僵硬又干涩：“VIP区第三酒柜缺人。”
俱乐部大厅里弥漫着合成蓝雾，舞池中央的全息歌姬正用变调嗓音歌唱。
“迟到了？”一只机械手突然搭上她肩膀，裴余转身，看见领班的胸口名牌上刻着“L-098“：“去给VIP3号包厢送圣水。”
领班递来托盘，杯中液体泛着诡异的红光，裴余知道这是什么——量子福音教会的“赎罪之饮”，饮用者的意识会被接入祷告网络，清除记忆中痛苦的部分。
裴余低头接过，穿过舞池时，全息投影的歌姬正唱到：“蓝色的月亮啊，比情人的吻更滚烫...”
蓝色月亮俱乐部的VIP区悬浮在三百米高空，全息玻璃地板下流淌着人造极光，客人们的影子被拉长成扭曲的触须状。
裴余端着圣水乘坐悬浮梯上楼，VIP3号包厢的门禁系统扫描她虹膜时，她感觉到一阵细微的代码涟漪——监管者系统正在试图联系她。
后颈接口处微微发烫，玩家屏蔽程序激活，将探测波分解成无害杂讯。
包厢里坐着三个带了猎犬面具的男人，包厢里弥漫着合成大麻的甜腻气息，穿蛇纹西装的男人揽着全息舞女的腰肢，裴余将圣水放在桌上时，听到了他含糊的抱怨：“......自从锈脑失踪，俱乐部的意识上传服务延迟越来越严重......”
“......听说那老东西死前留了份实验日志？”
“我们的人翻遍了数据坟场，连块芯片残渣都没找到......”
“别说了。”主座的光头男人打断了他。
“小老鼠越来越多了，“光头掐灭雪茄，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机械猎犬：“上周有人试图黑进教会的核心数据库，搜索当年的实验记录。”
裴余半跪着收拾桌上的垃圾，趁机将解码器贴在地毯下，猎犬突然凑近她脖颈，鼻腔喷出的热气让劣质仿生皮肤微微卷边。
“你闻起来像决斗场里的沙子。”光头眯起眼。
“这是俱乐部新款的旧日尘土香水。”她模仿者侍者该有的颤抖声线：“需要我为您预定一瓶吗？”
男人们哄笑起来，猎犬退回脚边时，裴余加过料的清洁液已经渗入它关节轴承。
*
退回一楼大厅时，耳蜗里的破解器持续捕捉包厢中的关键词：
“那个叛徒的数据残片还没找到？”
“......锈脑的加密协议比我们想的复杂，她在被格式化前，把记忆碎片藏在.....”
“......该死的，要不是她掌握了实验体...当初真应该直接清除她...”
“E系列的反序列化漏洞会导致日志非法篡改，这个事情比较紧急吧？”
“别说这些没用的，先想想现在怎么办吧，你以为联邦政府真的耳聋眼瞎？监管者系统已经......”
捕捉到关键词，裴余将从库房取来的最后一瓶酒放到酒架上时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看来锈脑真的可以绕过监管者系统，倒计时跳到15:36:22，她得立刻去寻找这个漏洞的利用方法。
耳后传来玩家光脑剩余电量不足十分钟的提醒声，裴余像身边调酒的同事告了罪，表示她要先去趟卫生间。
单人隔间的镜子还没照到她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和机械猎犬沉重的呼吸声。
“抓到你了，异常数据体。”光头推开门，机械猎犬的电子眼锁定她胸膛的核心。
猎犬扑来的瞬间，裴余启动垃圾解析模块，数据流组成的双眼覆盖猎犬，将猎犬的金属外壳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她翻身跃过洗手台，将生物纹对准全息屏：
“启动俱乐部消防协议，事由：量子威士忌泄漏。”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大楼，天花板喷出泡沫灭火剂，裴余混在惊慌的客人中冲向出口，光头在身后怒吼。
*
裴余刚窜到俱乐部门口，就听到俱乐部安防机器人的尖叫：“道德熵值异常！击杀NPC行为触发三级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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