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已经重新戴上口罩,潮红的两颊被遮住,只有眼角的红晕还隐约透着病态。
这趟卫生间之旅没什么进展,明昶有些不悦地离开卫生间,还是先解决乘过站的问题吧。
......
“明昶,宁城站到江城站。”
“嗯。”
列车长没说话,只有唰唰写字声。
明昶觉得自己的回答有点多余,他把视线从列车长平静的光环头上挪开,沉默地盯着他唯一露在外面的臂章。
抵达餐车需要穿过三个车厢,就这么短的一段路,连百米都不到,明昶却走了将近三分钟,这是从倒计时上看来的,因为那些白色的东西一直在变多,多得让他看不清路。
到最后一节车厢时,除了明昶自己和零星小物,几乎整个世界都被白光盖住了,他也不再需要把人们分类成光环人头和正常人头了,反正全世界都是光团人。
最初他只能凭直觉直走,直到险些被地上的包绊倒后,他才勉强将白光里不同的光弧和现实对应上。
若非列车长臂章的一角还幸运的没被遮住,他到餐车后还得努力找出哪团光是人,哪个光团人又是列车长。
“好了,餐车里找个位置坐,接下来是申城站,单子拿好下一站下车,去找候车室服务台。”
列车长刺啦撕下一张纸,递给明昶,挥出小小的破空声。
明昶看着隐约有波动的光,大致摸清了纸的位置。
列车长的臂章抬高了许多,大概是站起来了,疑似纸张的光弧偏了一下,“怎么坐过站的,身体不舒服?”
“没。”明昶抓了个空,“睡过站了。”
列车长把纸塞进明昶手里,声音带着犹疑,“你的眼睛?”
“高度近视,眼镜落别处了。”明昶随口扯了个谎,他低垂着眼,睫毛厚重的阴影盖住了神色,也隔开了近处一道略显探究的目光。
列车长顺手拉住明昶按在一个空座位上,隔着防晒服,明昶还是觉得他的手有点太冰了。
明昶睫毛颤了颤,他从小多病,四字头的高烧没少发,但从没有哪次能把别人的体温衬这么凉的。
太冷了,明昶控制着自己不要打寒颤,列车长停顿片刻,也许觉得有什么不对,也许没觉得,总之他什么也没说。
明昶垂着头低声道谢,从一堆白光中找出疑似是列车长的腿的东西,盯了许久也没“感觉”到什么情绪。
也许只有看着头上的光环才行?
身边应该没坐人,明昶一向对他人的气息很敏感,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试着观察片刻,好一会才挪了位置。
他虚虚靠着窗,脑子很乱,很快就有点累了。
满世界的白光让他如同半个盲人,大脑中那根弦久久绷着,让人担心放松下来是否会变成失去弹性的皮筋。
只能看请自己的世界里,恐慌与白光一起无声滋长。
冷静,藏在心里的小人甩甩头,强行压下心绪。
长长一叹后,明昶瘫在椅背和车厢的夹角中,他抬手调整了下口罩压条,又用指关节重重按了下额角。
还是快点习惯为妙,半盲着可没法完成接下来那一串行动,顺利回家。
明昶些微振作,随手把纸往包里一塞,他以前见过客运记录,对此没什么好奇的。
接着他习惯性掏出手机准备查查什么时候到申城站,却只能与手中同样被白光淹没的板砖相顾无言。
“砰”
明昶若无其事收回不小心撞在桌边的手,桌子和座椅间的空间比预想的还小。
现在看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尝试着从白光弧度中找出点规律,好方便自己一会能正常走路了。
没过多久,就在明昶慢悠悠玩找规律时,不远处一团不算小的白光忽然炸得格外亮。
“唔。”明昶浑身一软,强烈的头晕和呕吐感随着白光炸开袭来。
“你怎么走路的!”尖利的叫喊同步出现,“没长眼睛啊?!这么大人了,往小孩身上撞!”
“哎呦,奶奶的心肝儿。”那团一闪一闪的炸弹矮下去,包着另一团小小的光,“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啊!大家伙都来看看啊!这么大个男人,撞了小孩,连句道歉都没有,什么素质!”
明昶被这炸弹的光和声音弄得犯恶心,却没有移开视线,抖着手摸了个垃圾袋抱着等在嘴边。
因为就在炸弹的身前,一团十分突兀的人形光直挺挺立着,全身泛着不均匀的灰色,一块深一块浅,与白色的周边格格不入。
“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我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炸弹又欻欻高回去,探出一条柱状物上下舞动,“大热天捂这么严实,一看就不是好人!服务员呢!服务员!”
服务员?
明昶的注意被拉偏,很快恍然大悟:噢,乘务员。
他忽略掉周围开始响起的拉架,全心全意观察那始终沉默的灰团,除了颜色,这灰团的质感也有点奇怪,麻麻赖赖的,信号不好似的,看得人眼疼。
这时,列车长臂章飘到了灰团旁边,很快伸出一根两节的柱子,末端放在灰团身上。
只过了一会,明昶就看到灰团和列车长接触的地方变白了一块——
有些灰点黏到了列车长身上,并随着他收手的动作扬到了别的地方。
灰团根本不是灰团!
明昶表情有些僵硬,这只是一个白团被密密麻麻的灰点爬满了。
他把头往垃圾袋凑了凑,不确定是否要拉下口罩。
很快,灰团变白的那一部分又涌动着被灰色盖住,而列车长身上的灰点,它们已经把他黏成了奶牛。
这时,列车长放下手,微微一晃。
他身上的灰点消失了。
消失了?
明昶愣愣眨眼,眼睛在列车长光团上巡逻。
“怎么了吗?”低沉的声音响起。
明昶这才发现白色的列车长已经走到他面前。
“......抱歉,刚刚眼睛有点不舒服。”明昶声音放轻,含糊道,“飞蚊症。”
列车长似乎没觉得不对,“有需要可以找乘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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