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士霆和谷裕开始冷战,顾晓怡夹在中间很难受,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有种睡到自然醒的舒适感。
昨天晚上,她昏迷前最后的印象就是听到詹士霆说的那句“不要做多余的事!”,反而谷裕硬塞给她的记忆,她只大致记得他们在码头初次与伍老爷一家碰面的场景,而且场景里的人物都是认识、甚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庞,有种荒诞的感觉,不像真实记忆,反倒像梦岔了。
客厅传来开冰箱门的声音,有人在拿东西。顾晓怡犹豫了一下,打开房门,刚好看到詹士霆拿着面包离开的身影。
“嗨……”顾晓怡正想打招呼,詹士霆却已直接没入电梯门,头也没回。
怎么回事?没人理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詹士霆在有意避她,这房子里盘旋着一股低气压。
午饭的时候,顾晓怡喊詹士霆的名字,无人应答,也不见人影。她不信邪,坐电梯下负二楼。
“叮……”的一声,伴随着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水磨青砖砌成的世界。
这是她第一次下地下二层,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名贵的红木家具、木雕花饰、瓶花字画、古董摆件等等,充满岭南韵味。那张詹士霆躺来晒月光的竹躺椅放在角落,但依然挡不住它的存在感。
电梯门左边的墙壁,不知为何设计了一道角门和趟栊门,十五条红木制成的圆木条横杠在那里,怪异得很,仿佛那边才是大门出口一样。
右边天井的位置摆满大大小小的花木盆栽,还有假山鱼池,一阵穿堂风吹过,阵阵茉莉花香扑鼻而来,别有一番淡雅清幽。
天井旁边有一间房间,大大的满洲花窗正对着天井的位置。如果打开窗,正好对着负一层露台的方向,一抬头就能看到顾晓怡房间的窗户。
“詹士霆,在吗?吃饭啦!”
顾晓怡接连打开两间房,既不见詹士霆,也不见谷裕,只好作罢。
直到午夜十二点,顾晓怡戴上眼罩,在床上躺好正准备睡觉,詹士霆的电话打了进来。顾晓怡看着来电显示,觉得真稀奇,山顶洞人也会用手机了。
顾晓怡:“喂?”
詹士霆:“起来开门,我在门口。”
顾晓怡:“……”她忽然想起他半神的“设定”,持有赠送的东西不能超过24小时,只能每天被邀请进门,顿时觉得他有点可怜。哎呦,跟谷裕吵个架都没办法太硬气,真是惨,谁让咱“寄人篱下”呢。
顾晓怡小跑着跑上去,一打开门就有些兴奋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可以邀请你进门?真的能进来吗?这么神奇?”她的眼睛因为高兴,显得大而明亮,很讨人喜欢。是不是意味着这房子也是她的了?
昨天晚上与谷裕不欢而散,詹士霆半扶半抱着昏迷的顾晓怡站在门口,等也不是办法。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一手抱紧顾晓怡,一手用顾晓怡的手指按指纹,没想到最后真能成功进来。
如果不是听到顾晓怡后面的心声,氛围原本还是很好的。詹士霆没好气地说:“能进来,谢谢,早点睡。”说完就原地消失了。
顾晓怡:“……”要不要跑得这么快。她还想问问既然持有的赠送不能超过24小时,那他是怎么打电话的。
她一肚子意见,回房间继续睡觉,一边盖被子一边冷笑:“哼,你们吵就吵,不关我的事,我明天有面试,我很快就能找到工作,到时候立马搬家,哼哼哼,真开心……”
顾晓怡很快沉睡,但却书接上回,脑海的意识进入了为人所不知的梦境。
在梦里,透过谷裕的视角,她看到在谷裕和詹臣偶遇伍老爷一家后不久,有大量在香港务工的工人坐船回来,成千上万,一批又一批。码头上随处可见带着行李箱的工人,根本无处落脚,更不用谈开工。
他们拉住一些群众,问:“打扰,大哥,这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你们都从哪里回来?”
那路人回答:“你们还不知道吗?为了支援上海的反帝爱国运动,香港也开始实行总罢工、总罢课、总罢市了,我们这些船务、电车、印务工会的首先宣布罢工,之后还会有其他工会响应……!”
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他便被人潮推着走远了。他边走还不忘大喊:“回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詹臣和谷裕去找工头,没看到他的人影,听其他工友说他早些时候来过,只留下一句“没看到吗?现在这个时势,哪里都乱七八糟的!不开工,等稳定一点再说!”说完就走了。
他们从早上等到下午,再没等来工头出现,只看得到轮船一艘又一艘,满载从香港过来的工人。码头边有工人代表队驻足,凡是他国货轮一律驱赶,只允许载着工人的船只靠岸。
看着工人代表严肃的神情,还有那“来势汹汹”的人潮,詹臣和谷裕都察觉到事情非同寻常。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亦是如此。第三天,甚至市内的洋务工人也开始加入罢工行列。
随着香港工人大量涌入广州,大街小巷的百姓不约而同都在纷纷议论这次罢工潮,说起缘由,就不得不说到上海的情况,那更是群情激愤。
两天后,各界群众和罢工工人在广州东较场集会,到场足足十万余人,足见百姓怒火之高。他们在一起追悼上海的死难同胞,一起抗议帝国的暴行,相约会后游行示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詹臣、谷裕及谷裕的父亲、叔叔,还有他们各自的工友,皆在其列。
他们当中或许有些人年龄尚小,不明白其中的意义,虽然同情上海为之抗争失去性命的人们悲惨的命运,愤慨帝国列强冷血残暴的行径,但都差点意思。
与他们切身相关的是——罢工就是没工开,没工开等于饿肚子。他们都是农民出身,深知饿肚子的滋味,听到别人说只有反抗到底、赢下这场抗争才有好日子过,都纷纷卯足干劲下场。
加之洋人对他们的欺压,大家有目共睹、切身经历,不满的情绪早已种下,因此这次的反抗情绪才这么强烈。
人群中,顾晓怡看到了伍见英和他的跟班伍昌盛。也许在现实中顾晓英浪荡不羁的形象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一想起顾晓英她就牙痒痒,连带看到伍见英都感觉不对劲。
伍见英的气质自带三分风流,七分稳重。因此,即便他的桃花眼看起来再多情,给人的感觉也还是相对可靠的。
只见伍昌盛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少爷,回去吧!要是被老爷知道,肯定要打断我们的腿!”
伍见英一边摇旗,一边小声在他耳边说:“我就过来看看……只要香港一直被封锁,我们的货就一直进不来,生意就不用做了……而且你看……”
他看向不远处的商会、工会各界代表。有些人他在之前跟父亲去应酬时,还曾打过照面。“那边陈老爷、叶老爷都在,我们也不算突兀……”
“少爷……”伍昌盛还想劝。
“走走走,别跟个老妈子一样,要走你先走。”
“我哪敢啊!哎呦,我的好少爷,您就跟我走吧!”
游行队伍按照工、农、学、商、军的顺序排列,沿途散发各种传单,高呼“打倒帝国主义”、“取消一切不平等条约”、“援助上海‘五卅’惨案”、“收回沙面租界”、“为死难者报仇”等等口号。
下午,密集的游行队伍路过沙基西桥时,突然遭到维多利亚酒店楼上和英国工部局等附近洋楼内、以及事先隐藏于沙袋工事后的英、法水兵的枪击。詹臣、谷裕走得靠前,所以清楚听到枪声四起,洋人的军官在暗处警告:“Warning!Leave right now!”
下一秒,洋人军官的警告声淹没在人群恐慌的惊叫声中。
“跑!”
“快跑!洋鬼子开枪了!”
“快跑!”
……
人们到处逃窜、惊呼、惨叫,此情此景宛如身处炼狱之中。
慌乱逃跑时,伍见英不幸被人踩到鞋跟导致向前摔去,他和伍昌盛早被人群冲散,一时竟无人可帮。眼看就要发生踩踏,顾晓怡紧张得心跳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这时,只见路过的詹臣毫不犹豫用尽全力将他一拉。
“快走!不要停留!”詹臣沉声喊道。
伍见英点点头,鞋也顾不上了,一路跟在詹臣他们后面狂奔。
另一边,停泊在白鹅潭的英、法军舰开始开近,开炮轰击,顿时死伤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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