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二年十月，袁孚任江城知县，广修驿道，开密林八十余里。忽一日，一女自林中出，有白气环绕，若匹练升天，自称观音，见人辄瞪目怒视，当之者仆地即死，死伤无数。袁孚大骇，请一老道持剑杀之。俄而山崩，留一石像，老道将其永镇一小湖，或曰观音潭。”——《江城县志》
……
冷。
十足的冷。
冰冷的水灌进鼻腔，关琳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只知道拼命往前游。
到了吗？
关琳早已挥舞不动自己的手臂，她怕自己是在做梦，落水前的事情一片模糊，只记得她突然觉得好累，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就落入了水中。
此刻说这些来不及了，她只是借回忆给自己一点动力，她还要活下去，绝不能死。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腿，贪凉穿着短裤的她清楚地感受到受力。
她低头往下看去，一座雪白的观音像，洁白如玉，面若银盘，正死死瞪着她，而观音像的手正牢牢抓着她。
“啊—————！！！”
无数的泡泡讲她恐惧的面容藏匿其中，顺道一起吞没了她无声的尖叫。
……
柳日盈告诉孟移川湖中有别的东西，看样子，是个小孩子。
按比划的手指印大小，应该是个很小的婴儿，可是这婴儿是从哪里来的？
江大大大小小的校园传说，从未提过这个事情。孟移川没听说过，柳日盈也没听说过。
有人落水的事情的越闹越大，很快落水人叫关琳这件事就传入了柳日盈和孟移川两人的耳朵里。
论坛上沸沸扬扬起了很多猜测事情真相的帖子，尘封已久的观音潭传说也被提起，但很快就被管理员删完了，跟孟移川上次一样。
越是管理，有的人越要发，给柳日盈他们提供了很多信息。
孟移川坐在宿舍里看那本外公给的书，企图找到一点解决办法。
“你怎么在看这种书，最近对灵异事件感兴趣了？”白洛亭拉开椅子坐下说。
“啊……最近找到一部很好看的鬼片，顺便研究一下嘛。对了，你要不要链接？”孟移川笑着佯装要拿手机，内心确定白洛亭不会要，寝室里四个人，林齐皓是最不着调的，但胆子最大；白洛亭性格就细腻多了，害怕神神鬼鬼的事情。
“不了不了。”白洛亭果断摆手，果真一脸无福消受的样子，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孟移川合上书，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办法，想了想，去校外的水果店买了两个果篮，一个给林齐皓，一个给关琳，他知道关琳也在那个医院。
柳日盈说：“你还真了解每个人的喜好。”
孟移川一脸骄傲，表情明晃晃写着“求表扬”，说道：“当然了！我最喜欢记别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了，就像你讨厌坐车，我也记得。”
他头上细软的发丝在风中微微摇晃。
“唉。”柳日盈叹了口气，没忍住在孟移川头上摸了一把。
自从上次湖边后，他就发现自己可以碰到孟移川了，或许和孟移川的血有关。
当鬼的时候，和当人的时候碰到一个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当人的时候，碰到别人总是温度相差无几，有时冬天，谁的手冷点谁的手热点只关乎衣服的多少，身体的强弱。而当鬼，碰到别人，永远只觉得热。
原来孟移川是这样热。
他碰到孟移川的手，就像捂住了一个暖炉，让他陌生得想立马松开。
柳日盈最后一点怨气，在看到孟移川的笑的时候都消失，慢点就慢点吧，他相信孟移川会实现他的诺言。
病房内。
林齐皓还是一如既往大大咧咧，这么上吐下泻地弄了好几天前也没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了，只觉得自己免疫力差。
孟移川送的一个果篮，当即被他拆了吃，他一边啃苹果还一边捂着脖子，“医院的床真不舒服，睡得我脖子疼。”
柳日盈趁着他们聊天，自己先去关琳房间。
住院部层数不多，关琳的病房也很近，让他能短暂离开孟移川身边，自己先去看看关琳的情况。
关琳的病房里的人，比柳日盈想象的还多，除了几个疑似她室友的，还有几个年纪大点的女人，关琳躺在床上，精神不好，嘴角干干的起皮。
她的目光飘忽，在很多地方划过，然后落在柳日盈身上。
“我累了。”她开口道。
“那我们先走了，你一个人好好休息。”由一个年轻女孩打头阵，后面所有不想干的人员全部离开了。
“你留下。”关琳话锋一转，对着站在门边的柳日盈讲：
门“砰”一声关上，柳日盈就知道，关琳肯定看得见他。
“你好。”柳日盈走到他的床侧。
“你好。”关琳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那天掉下去究竟看见了什么，对不对？”
“对。”柳日盈微微笑道。
“什么也没看到。”关琳的语气斩钉截铁，不给柳日盈反驳的机会。
柳日盈知道她肯定看到了，但她不愿说，耸了耸肩膀，他说：“我看见你腿上的手指印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看见了观音对不对？”
“……”关琳的表情停顿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气，借着床后的支撑将自己绷得和木板一样笔直，“不，我说了也没看见。”
柳日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强撑，“你不知道你的躯体化反应很厉害吗？”
闻言，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她的手在不停抖动，即使她根本没有用力，然后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难以辨明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
她的身体开始更加剧烈的大幅度抖动，喉咙里漏出几声笑音。她像一个年久失修的八音盒，不停在发出无法控制的声音。
“咚！”
孟移川从外面急匆匆赶进来，与坐在凳子上的柳日盈面面相觑。
“我什么也没……”柳日盈下意识辩解。
“我知道。”孟移川朝他露出安抚的笑容，随即立马到病床边引导关琳深呼吸。
关琳平复下来。
“可以讲讲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孟移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关琳，在这个关头再次刺激关琳其实是一种铤而走险的做法。
躯体化反应后的关琳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个湖下面有东西。”
“是一个小孩吗？”孟移川问。
关琳慢慢抬眼看他，又缓缓将视线转回自己的手指上，上面还留着落水时被小石块划开的伤口。
“不是的，我看见的是一个观音像，它冲着我笑，然后拉住我，我想爬上去，可是我爬不上去……”
原先她以为抓住她腿的是水草，想用腿将它蹬开，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当她将脑袋扭下去试图辨清那是什么的时候，那座观音像的出现几乎让她忘了呼吸。
说到底她已经用尽全力去忘掉那些画面了，可结局就是不尽人意。
“……没关系的。”孟移川深感言语的无力，干巴巴憋出一句话，上前将关琳的被角掖好，关琳就把自己缩成一团，在病床上呈现一个鼓包。
“谢谢你，我们先走了。”柳日盈感谢过关琳，朝病房门外走去，他明白关琳此刻要的并不是他们空洞的安慰模版。
孟移川跟上去，轻轻带上门。
站在病房外，他们整合了一下获得的信息。
原本观音潭有观音的传说本就是口传，即使找到了相关的资料，也无法证明观音确实存在。然而很明显，根据关琳的口述可知，观音潭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但这样的话，她身上的手印和林齐皓身上的手印怎么解释？那确确实实是小孩子的手指印。
除非，里面还有一个东西。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关琳看错了，作为唯一见证人，她的见闻十分重要，如果错了，后面会步步错。
柳日盈想了想，跟孟移川说，鬼害人，无非几种情况：第一种，冤死之人寻找替身，然而风险极大，极易引来黑白无常，大部分冤魂遇到他们不过是死，这种情况也绝不会是凭空出现的。第二种就比较特殊，有心人会故意养鬼害人，这里面包括很多很多方法，具体柳日盈也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这种情况的鬼依存一定需要一个本体。
像这种没范围的袭击，本体一定会在学校附近。
“这么多年，这湖里都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东西？依你所说，是有人故意将它放在湖心的。”孟移川听完，顿时不寒而栗，“可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我最想不明白的。一个新生鬼怪的降临，我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大费周章将它弄进来，只是为了杀人，更是没逻辑。”柳日盈同样想不通。
“我觉得现在最不清楚的其实是湖里面究竟有什么。”孟移川说，假设确定了湖里面的是观音还是小孩，就很容易知道，这个事情是出自谁手了，究竟是旧事，还是认人为，一看便知。
“……但怎么知道呢，难道你跳下去？”柳日盈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渐渐消下去。
对，跳下去。
“你会保护我吗？”孟移川眨巴着眼睛问。
柳日盈看着他，孟移川是天生的笑眼，即使没有表情，也会从眼睛里透出笑意。每当他真笑起来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到真挚的情谊。
孟移川这么看着他，其实他不用这么说，柳日盈也会保护他的。
滴上他的血，柳日盈就和他同系连枝了。
“对，我会保护你。”柳日盈说。
没写完，好困，后面的剧情也不满意……明天再写先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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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观音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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