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的晨光透过窗棂,在帷帐上漾开朦胧的金晕。
庄玉衡懒懒地翻了个身,才一动弹,便不由皱眉,停了下来,轻轻吸了口气。
“醒了?”沈周早已睁眼,将她搂在怀里,“还好吗?”
庄玉衡再大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支支吾吾,“还好。没有药浴疼。”自受伤以来,她夜夜如卧冰窖,四肢寒凉,已是许久未曾被这般暖意唤醒了——无论这暖意是源于他火热的怀抱,还是昨夜那场生涩的探索,于她而言,皆是生机。
沈周盯着她发红的耳尖,一颗心几乎化成了春水。
昨夜种种,半是情难自禁,半是迫不得已。藩王利爪已现,圣人案前风雨欲来;而她的伤,也不能再拖。“我并非想以此留住你,”他低声解释,耳根微热,“那些…双修的门道,我亦需摸索,怕自己莽撞、伤了你……我,亦是头一次。”
庄玉衡满脸通红,“闭嘴,不准说了。”
沈周原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她这样,反生了逗弄之心,贴在她耳畔,“我以前无名无分,不好唐突。现在有名有份、名正言顺的,为什么不说。”
庄玉衡转了身,背了过去。但身体的异样疼痛,让她又皱起了眉。
沈周贴了过去,手掌带着温厚内力,一寸一寸地按过她的腰肢,“哪儿疼,我帮你捏一捏。”
庄玉衡哪里好意思,拍他的手背,“罪魁祸首,老实一点。”
她一动,沈周就有些忍不住,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怎么不老实?我真的是在摸索学习,我想做的……都忍着,一点都没敢做。你还说我不老实!”
庄玉衡翻身坐起,抽出迎枕砸他,“闭嘴,不准说了”。
沈周揽着她的腰,挤着她,任由枕头软软地砸在身上,笑个不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青檀在门外禀报:华玥府上派人来请,公主殿下邀您二位晚上赴府中小宴,共贺新春。另外大爷也派人来传话,让您有时间尽快回府一趟,有事相商。女郎有伤在身,修养为宜,不必奔波,都是一家人,不久便会见面,不用因为虚礼而折腾。
沈周回他知道了。然后对庄玉衡道,“你好好歇着。我回府中一趟。中午应该会在那边吃,你不用等我。也不用考虑那些虚礼。爹娘那边,我自会处理好。”
庄玉衡索性躺下,再睡了个回笼觉。等她醒来时,沈周居然回来了。
“你不是说中午在那边吃吗?”庄玉衡有些奇怪。
沈周笑了笑,“爹娘说,家中那么多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所以让我回来陪你。这些菜肴,也是家中特地给你准备的。二老让我带回来,让你尝尝。我让青檀去再热一下。”
庄玉衡却看得出来,他归来时,神色间有些迟疑。似有什么举棋不定。“说吧,什么事情让你为难?莫不是,你父母不喜欢我?”
“不是。”
这桩亲事别人看不明白,自己父母怎么会看不明白。自家的儿子自己最清楚,明里暗里说过无数次沈周的亲事,沈周都拒绝。怎么会任由大儿子乱点鸳鸯谱,除非说,这鸳鸯谱是小儿子自己写出来的。
他肯娶,家中就觉得神明庇佑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要不是沈宴拦着,沈家夫妇都准备亲自过来看看庄玉衡。
沈周怕引起庄玉衡误会,凑到庄玉衡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下连庄玉衡都面露尴尬,“啊,这太牵强了吧。回头……多不好意思啊。”
这时,青檀来禀:华玥殿下派人来说,她早上思虑不周,庄姑娘伤势未愈,不宜惊动。今夜的宴请,郎君一人前往即可。
庄玉衡皱眉,“你怎么把她也扯进来了?”
沈周摇头,“我没有。”
华玥跟阿衡的交情是一回事,但她做事顾首不顾尾、错漏百出是另一回事,他怎么可能扯上华玥。
庄玉衡还在琢磨这事,被沈周拉起来,“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儿活动活动筋骨,然后开始练功。而且,下午母亲还派人过来给你量体,嫁衣什么的都得准备起来。”
此言一出,落地有声,庄玉衡方真切觉出,自己,是真的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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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公主府的灯火早早点起,门前一片明亮,府内红纱灯笼一排排垂挂,照得廊下光影浮动。殿中香气氤氲,丝竹声从屏风后传出,充满了佳节的热闹气氛。
华玥正在花厅跟女宾们闲话,笑意盈盈,玉钗微晃。
她平日里便是三教九流什么朋友都有,今日特地广撒帖子,遍邀宾朋,因此估计京城不会有第二个地方比她这里更热闹。
而且,来客不光有宗室豪门弟子、京中贵女、年轻官员,便是沈周和齐行简这样的人也是座上嘉宾。
华玥瞧着格外得意,任谁都看不出她此刻心中忐忑。
她一眼扫过宾客席间,沈周与齐行简的席位紧靠着,两位都是风神俊逸,引得许多少女暗暗窥望。
华玥想到一会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心中也没底,她深吸一口气,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开席吧。”
“除夕甫过,新岁伊始,正该相聚一笑。”华玥举杯,笑声清亮。众人纷纷应和。这席间没有长辈在,即便是沈周和齐行简也不曾摆脸色,因此酒过数巡,席间渐渐放松,言语也放肆起来。
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华服青年,醉眼朦胧,捧着酒樽上前,笑道:“小沈大人,我敬您一杯。我真的佩服您,对于圣人忠心不二。那位庄女郎,虽说有功,但据说形容丑陋,言行粗鄙,不过一介莽妇,如何匹配您这等麒麟子?您为了圣人,居然二话不说,就娶了……”
此言一出,莫说沈周愣了一下,左右的人都愣住了。
齐行简的酒杯一顿,眉峰骤冷,“放肆!”
那青年酒意上头,见齐行简出声反驳,反而更大声了,“齐世子!在下是为小沈大人不平!谁都知道她病骨支离,朝不保夕。小沈大人娶了她,何异于迎娶一樽药罐——我这可是一片善意,替小沈大人打抱不平!”
“喝多了就下去歇歇,免得明日后悔。”沈周的声音不高,却冷得人骨头发紧。
然而,齐行简已然端起酒盏泼在了那青年的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她?”
沈周伸手按住了齐行简,“世子,算了。何必与醉人计较。”
齐行简怒极反笑:“这便是你说的照料?任她受此折辱,你倒坐得住?你既不管,我来管!”话音未落,他已一脚踹翻那狂徒。沈周起身欲拦,齐行简反手一拳已至面门!刹那间,拳风激荡,案倒杯倾,满场惊哗!
齐行简拳风带怒。沈周被逼得后退数步。那一瞬,他甚至觉得齐行简的眼神冷得几乎不像在演戏,似乎真有几分怒气掺在其中,“世子?!”
齐行简面色难看地盯着沈周,似乎在发作的边缘,但又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冲动。
华玥神色一变,猛然起身,“住手!”她的声音压过笙箫。侍卫上前拦阻。
齐行简收势,冷冷一拂袖,衣袂翻飞,转身而去。
华玥连忙查看,发现血迹从沈周的衣袖洇了出来,“小沈大人,你受伤了。”
场内人人愕然。似乎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周只用衣袖一卷,盖住了伤处,淡淡一笑:“不小心蹭了一下,无妨。殿下,今日我尚有一些事情未料理,就先告辞了。”
华玥不好再留,便亲自送他离开。待她再回到宴席,语带警告,“佳节欢宴,偶有失态无妨。只是,若让本宫听闻谁在外头嚼舌根……”
可这样的警告,不但起不到制止的作用,反而推波助澜。
隔天,崔玲就得知了宴上冲突的消息。别人不知道齐行简跟庄玉衡的过往,可崔玲就是当事人,前后两批人手,上百人都栽在了齐行简的庄子上,迄今她都无法跟父亲交代。如今,齐行简跟沈周没有新仇旧怨,却突然动起手,甚至把沈周打伤,这说明什么。
她眼底蓦地亮起一抹亮光。局势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论出于何因,只要这两人有了嫌隙,便是她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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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帛裂春宴惊 -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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