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的一声,邱心的剑落地,转身觑着听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七皇子若知道,太子殿下易容逃出皇城,不知作何感想?敢不敢撕下你的面皮,解开幻术?”
后一句话让他成功愣住,发出他原本清冷料峭的声音:“我早已不是什么太子了,也不要叫泽阳知道,等救活我妻,我自会回去认罪伏诛。”
“她死了,救不活了。”
听叶果断道出,她先前就在怀疑,如果只是调换尸体以太子妃礼下葬,又何须多此一举动用不腐禁术?
而且,一但太子妃的墓棺揭开,不腐不烂的完好女尸会引起所有人的怀疑,让真相更快暴露,这样做是否太过愚蠢?也太过冒险?
后来不腐女尸被盗,她仔细想想,究其根本,还是有人想让女尸身体里的生命复活过来。
所以,当听叶见到邱心的第一眼,这人风度翩翩,豁然贵重,颇具天家风仪的言行举止就令听叶起疑。
以及他带来的那具女尸身上,那股被特殊处理过的香味,更加重听叶对他的怀疑。
后来,他对尚钦的过度注意,再加上他出神入化的剑术。听叶这才断定,他就是本朝近日被罢黜幽禁的废太子——公子丹。
邱心面无表情:“救不活?”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做了三年尸体。”
邱心握拳,将昏迷不醒的尚钦安置在竹箪上,本欲离开的步子又退回来:“真的没有办法?古时不是有燃寿招魂之法?”
“没有。”
“你会对不对?”,一向情绪不显的邱心方寸大乱:“若姑娘能帮我,无论什么我都愿意。”
“没有此法”,听叶燃一炉清心香在尚钦周围熏陶。
清晖禁术书阁里其实是有此法的,但此法异常凶险,以命换名,生人燃十年寿命方才换回死人半月。且有鬼还魂失忆,谁又知道还是不是从前那个人?
听叶只当没有。
熏香半晌,尚钦总算醒了,一开口便是迷糊状:“姐姐,你是谁?!”
听叶:“?!”
邱心:“?!”
听叶赶紧摸摸他的额头,怕不是那只女鬼害了他的脑子!
“他这怎么了?!”,眼看七皇子公子泽阳坐在竹簟榻上摆弄道女的头发,如三岁痴儿一般!邱心比她还要着急!
听叶推开尚钦幼稚的手,咬血点在他的额心,“嗡嗡”念过几声咒语后睁眼。
“想必暂时混沌,过几个时辰便好了。”
“方才那团黑雾是什么?”,邱心持剑在她的书阁里警惕查看几圈,继他被废之后,公子泽阳必是下一任太子。
如果出什么差错或者为妖鬼所控,来日继位,妖鬼治国,只怕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眼前这个青衣道女灵通鬼神,诡辩邪乎,方才她言及尚钦的性命,恐其有害命之心。
于是,邱心全程守在阁内,隐隐戒备,看着听叶给尚钦清心抚魂,最终又被她以“招魂术,不喜人扰”为由打发出书阁。
尚钦朦胧胧清醒过来,那一抹苦寒梅香愈发浓郁,使他心神一荡,嘴角悄悄翘起,当然是装的!
小道姑冰凉的手背正试探他的额头,他便紧紧捏着她的手,将她扑倒在凉竹簟上:“姐姐——我不喜欢这里,我的头好痛!”
“没事,没事”,听叶镇定安抚他,这阵法绝未布错,为何如此?
“姐姐——”,尚钦贴近她的唇角,一丝气息游若无力,似乎极尽痛苦:“带我出去,带我出去啊!”
“好好好”,听叶慌乱一丝,将他牵出密室,暗门一关。
听叶冷冷质问:“尚钦——!”
意及自己举动,尚钦忽而转脸装死,匍倒在榻上喊叫:“啊——我头疼。”
听叶音调一转,只抚上他后背,轻声道:“我给你治”,说着在桌案上摸出一包银针。
尚钦全无脸皮的心里作风,支撑他爬起来再一次贴上听叶的脸颊:“好姐姐,你亲我一口,我便不疼了。”
小道姑绝不手软,捻一根针要钻进他脑颅里。
“好姐姐!~!我好了!我好了——!你要对我好一点,我才会乖乖的,要不然……”
“要不然你怎样?”
要不然我就只能跑了!他偷袭听叶的脸颊一口,唇侧生温钻出书阁,躲在一片竹林中大口喘气。
“总算躲过一劫。”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还是要快些跑走才好。
说着正遇上在竹林里练剑、翩翩不凡的邱心,他的剑法灵逸飘动,若雪渡柔光,功底深厚,倒有几分像他的大哥,身形也像……
情形逐渐诡异?!这剑法他大哥曾教过他……公子丹国朝剑术第一,无人比肩。
尚钦脸一沉,决心亮剑刺出!
竹林剑影,白光相接,‘铿锵’兵器相抵,尚钦总算明了了,不可置信地抵剑出声:“大哥。”
这一声让对面败下阵来,收了剑,揭下易.容.面.具和施在面部的幻术,露出原本俊雅风流的面庞,“泽阳。”
“大哥——”
尚钦彻底怔住……他大哥现在应该被幽禁在铜雀殿才对,为何易容化名到了这里?
他来还生。
那他带来女子,是抹桃?
.
临冬,青嶂之巅下了一场初雪。
风卷鹅毛,傲梅吐芳,公子丹白袍负剑,长跪雪中,直挺挺地像与风雪斗气。细看才知,嘴唇已乌紫,眉间也挂了冰霜。
暖楼上的炭竹爆了个火花,听叶缓缓斟着茶。
尚钦急得直转:“听叶,你当真不帮我大哥?”
“招魂术需燃寿引魂,以我目前的功底,燃太子殿下十年的寿命至多招魂两刻。那女子死了近四年,恐怕早已投胎转世,召不回来的。”,听叶语气平静。
“这……”,尚钦急得坐立难安,他大哥自小心性坚定,执意如此,只怕神仙难劝。昔日举世无双的太子殿下这会儿已经在小道姑的门前跪了一天一夜了。
尚钦知道多说无益,最终面色严肃地道:“就随了我大哥吧。”
听叶饮尽杯中茶:“好吧。”
书阁密室里的风雪从小窗外灌进来,鹅毛洋洋洒洒入室即化。
小道姑在重新巡察招魂阵法,生犀通灵,鬼灵镇角,并无问题。她再查三巽,发现端倪后贴符作法,发现这阵法根本运转不起来。
当年她在青嶂天坛上布召魂阵法,多年未解,还是盗了师傅的青鼎才将阵法燃起来,勉强招魂入人身。
后来被逐出师门,她又盗走清晖山流光主观的圣物——赤炉,用它燃生犀通灵——引残魂,布阵利落至极,竟然还是燃不起来?
说着,她咬血滴入赤炉中的瞬间,一望无际的曼珠沙华徐徐生风蔓延开来,耳边成千上万个杂声大悲大喜,咒术结袈。她捂着脑袋痛不欲生,看见尚钦冲进来喊她:“听叶!”
七岁时,听叶做梦。
梦到满目苍痍灰白色的山,荆棘树影暗无天日地穿梭,身后有长牙猛虎追赶,她拼命连滚带爬、一步千里奔下山。手臂被利棘划破,逃过灰黄点绿的田野,坡后现一片青青草原――置之死地,绝处逢生。
听叶大喜,臂上血珠滴落草叶。一瞬间,漫山遍野猩红刺目——笛音中生花,焰火连天,花中大火烧了梦境。
梦醒魂还,一红一白两道鬼影,分跪床前,赤目白发的女鬼从黑暗中走出立在二鬼中间。
因梦生异,得鬼身。——自此,她有两只忠诚的鬼徒。
青铃异响,生犀香燃,七颗昙花金铃“铃铃铃——”疯舞,在小道姑的“嗡嗡”招魂咒语中,风雪乍停,一阵风过,四角青铃“嘣——!”地响裂开。
风泄画屏,玉帘飞散,古有记载:
——生犀不可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来了。”
案台上躺平的不腐女尸忽地睁开眼睛。
倏忽!听叶脑中随之显出一幅冬日画面。
一个俊雅风流的男子在梅园中练剑,剑气吹风佛雪,花影一动。梅头堆雪隐隐的下泻声中钻出一个绯衫白月斗篷的女子,穿过重重叠叠的梅影扑入他怀中:“公子,是我。”
与此同时,桃庵山脚的晴日微雨与此情此景重叠,一双冰冷的手缓缓触上公子丹脸颊,他混身发冷,不可置信!怀中人眸眼温沉,切切实实地动起来:“公子,我回来了。”
“抹桃。”
公子丹鼻头一酸,眉眼似江河湖海深沉不定,晦涩难懂,僵硬屈指拂去她鬓边的雪花,抱着这具久违的“尸体”声不成句。
“我就知道,你没走,我就知道……你在我身边,我就知道……”,此时若能一夜白头,想必他定然是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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