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思病

翌日,当洁野凝晨曜,他们抵达衢城,而入城前,薄蕴谦却撵下车了何晋跟司机,亲自驾着那辆别克分道扬镳。

没奔薄公馆或医院,甚至还掉头。

岔路口。

何晋1脸懵逼。

司机倒司空见惯,熟练地跳进挎斗摩托车:“劳驾送我回公馆。”并招呼抓耳搔腮的何晋,“你去军营,还是哪儿?”

何晋挤进摩托后座:“我跟你1起。”

“行。”

“走吧。”

“少帅他…”

“要学会适当收敛旺盛的好奇心。”司机知他跟少帅夫人是旁系血亲,但再亲,也要有边界感,这初出茅庐的小娃他很合眼缘,便好心提醒,“少帅自有乾坤,我等遵好职内本分即可。”

自繁冗的暗夜里延展至此的凉爽、携风扑面,何晋悉心吸取,恭顺道:“喔,好。”

他们跟满载士兵的改装重卡也各奔东西。

那风,蘸满湿意。

把何晋没戴头盔的发型吹得凌乱。

也缠绕着搭在半降车窗的薄蕴谦的指尖,而那覆着疤痕的指缝里,夹着根燃了半截的三炮台,有灰白的烟雾被风薅着飘散。

就在车轱辘被泥洼路热情地满裹泥浆前,他抵达叠翠岭唯1的那座宅邸,把门拍得震天响。

洪敏正在庭院扫洒,闻声赶紧跑来:“也就谦崽你呀,每次来都噼里啪啦的敢扰主子清净。”

薄蕴谦跨过门槛径直朝里走:“钟婶,早。”

“早。”

“他人呢?”

“你爹在偏厅卧榻躺着,还晕厥未醒,谢副官没来接走呢。”洪敏想起那1路擦得她触目惊心的血渍,还掉鸡皮疙瘩,就赶紧挥舞笤帚除秽,“主子给惜抱斋待着呢。”

拐过影壁,薄蕴谦腿长步阔:“我去找他。”

洪敏再抬头,就只瞥见1抹西装革履的残影,啊了声后应道:“行。”

半盏茶后。

书斋敞着的窗边,薄蕴谦找见池岸。

踱步,凑近,捡起椅边掉的1副卷轴,铺展,他揶揄道:“这画像都快被你盘出浆。”

虚弱地躺在藤椅内的池岸,肤色欺霜赛雪、唇惨白,像病恹无药可医的重症患者,没搭理他,只执拗地瞧向窗外□□,那里,屋檐遮光,就把柿挂满枝的树冠给暂且笼罩在阴处。

“唷,相思病。”

“嗬。”

“好虚啊你。”

池岸唇瓣嗫唲:“滚。”

收了画,薄蕴谦颇为幸灾乐祸地朗笑:“哈哈,又想骂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嘚吧,是我词不逮意,男人不能说虚。”

若非法力耗损严重,池岸绝对掐诀让他止语。

“啧,还想禁我言呢。”

“那就闭嘴。”翘睫浓密似刷,几经颤动,终是拨开条细缝,露出里边珍藏的黑曜石般的眸,但池岸毫无恶劣念头被戳穿的窘迫,毕竟也就薄蕴谦,虽是吊儿郎当的1纨绔,自幼缺心差肺,却唯独待他正常,跟平辈的亲朋挚友般相处。“见过你爹没?”

“他肯定活着呗。”

“…”

“相较捡回条烂命的我爹,很明显施术后柔弱不能自理的你,更亟需善良的我的扶倾济弱。”

“巧舌如簧。”

“这叫摆事实。”

歇了1柱香之久,池岸已脉象归顺,便抬腕整理前襟,吩咐道:“搀我到后山柿林吧。”

薄蕴谦解开西装扣,弯腰,却直接捞起池岸抗在肩膀:“我爹宿花眠柳玩昏聩,却要你承那孽缘的代价,唉,你说你图啥?”鹅卵石路硌脚,但对军靴没辙,他步履稳健生风,连气息都没乱,“此消彼长,天道哪会容许只占便宜的漏洞存在。”

左掌撑在薄蕴谦肩胛骨处,避免过分前栽而把胃给搅吐,右手心里、倔犟地攥着那副画,老古董的池岸难得幽默:“图你。”

“别,我已婚。”

“图你给我当孝子贤孙。”

“就这?”薄蕴谦打趣说:“我不本来就是?果然,这人活得久啊,尤其700多岁的,容易健忘或患痴呆症,梳理不清关系谱。”

池岸经常无语状,但翻白眼有碍雅观,所以他选择忍耐。

行到爬坡处,薄蕴谦改抗为搀。

石阶生藓。

多有滑腻。

所幸军靴抓地强,够稳,他还1直插科打诨嘴没停,就很好地让池岸转嫁注意力:“巅南此行,倒也并非1无所获,据闻鹤唳雪山曾有采茶人偶见巨蟒…。”

池岸脚底趔趄,猛地揪紧他衣袖。

“绿瞳白鳞,确实跟你所说画像姑娘的真身,很像。”薄蕴谦再恶劣,亦知此时欲擒故纵乃大忌,便都全盘托出,“但真伪有待考证,你就先别急,等好些,再去验证不迟。”

“可还有别的?”

薄蕴谦怕他又怀揣希冀,却最终竹篮打水1场空,便尽量把话说得有转圜:“那山凶险,多是有去无回,能获悉的信息就很贫瘠,而且雾瘴致幻,所以,究竟是真境或虚幻,尚且1概不知。”

池岸心口滚烫:“嗯。”

七年前那次,他都没能登顶勘察的鹤唳雪山,如今强闯、更没赢率。

他再心急火燎,目前也只能隔靴搔痒,操纵阴阳四辩骷髅极耗法力,何况,他还遭反噬,经脉受损,法力运转受阻,连走路都须得搀扶。

薄蕴谦瞥见他攥着胸前衣襟,赶紧给他吃颗定心丸:“我已遣人前往村寨搜集,过几日定会给你个梗概。”

池岸抬腕指路:“嗯。”

最后,他们到柿树林。

脚边落了许多尚小的柿果,青黄渐变,重新背着池岸的薄蕴谦扎马步蹲低,好让他能踩稳妥。

池岸扶着树站牢。

掺了暖意的晨风窸窣,掠过枝桠,也极具撩拨地吹佛着池岸披散的墨发——半途晃荡,就不知何时搞丢了绑发的红绸。

薄蕴谦好奇地绕树溜跶几圈:“它树龄得逾百年了吧?”

池岸倚树滑坐,怀里紧/窒地抱着那副画像,目光悠远,化为尖锥,恍若能凿透时光层峦叠嶂的隔阂,而跟曾经重逢:“嗯,原桩被天雷辟焦,后来从根部发了这棵苗,被我移栽至此,已230年有余。”

“真耐活。”

“我1直用法力供养着。”

“这是…”薄蕴谦斟酌措辞,“你跟画像姑娘相好的结缘之树?”

“嗯。”

“难怪呢。”

“回吧,悄摸带你爹到医院,”池岸耗竭仅剩的那点法力,辅佐以符篆,开始凝结防护罩,并铺展画卷,驱得那裙布荆钗、却难掩姿容昳丽的少女,幻成实质,1语双关道:“免得谢昀总唱空城计后继乏力。”

纵使亲验过池岸操纵阴兵的实景,这种能掀翻天灵盖的震撼,仍让博闻强识、见惯奇闻异录的薄蕴谦,惊得心脏抽搐地跳。

他痴愣在原处。

直到被1落柿砸到脑壳。

视此举为天道警醒,唯恐他也心生贪婪的薄蕴谦,落荒而逃,却还是没忍住回眸探望,只见宠溺地指绕少女发梢的池岸,眼底蘸笑,目不转睛地瞧着那杏脸桃腮的少女吃糕点。

那画面,和谐到诡谲!

主要,是池岸太过迥异,他分明该是捂不热的冰块才对味。

从齿缝挤出1声呵笑,薄蕴谦最终掐了旁枝末节的心思,步频履急地回宅邸搬运他爹送医院。

树底。

就只余池岸。

跟他殚精竭虑几百年所祈愿成真的幻象。

然而他毕竟法力殆尽,没强撑太久,便阖眼沉睡——柿树1直被他供养,所以同根本源,待他有需,便会反哺,即、这是成熟的能疗愈或助益他精进的良性循环。

故此池岸虽孱弱难以独行,也坚持来这。

何况,柿树见证他们的初识。

但为何…

今日的幻境逐渐怪异?

竟有两个她——不,说‘她’有失偏颇,因为未曾入梦过、却更鲜活的贸然闯进之徒,虽容貌如出1辙,却是位长袍马褂扮相的清隽短发男!

男子还俯身欺近、拿指腹戳他脸颊,嘟囔道:“嗳?茶茶怎么传送的?这是哪呀?你又是谁?”

呼吸喷洒,触肤温热。

分明是活着的!

当池岸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那1刹,就仿佛昨晚劈城的雷暴积攒,全都攻向此刻的他。

剧痛跟惊喜磅礴地并蒂来袭,池岸仓惶地欲抬手去扯拽男子入怀,却狼狈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甚至,因他意识遽动,导致幻象倏地白光炸裂,恍若铁树银花迸溅,仅白驹过隙的须臾,那枕着他膝盖酣睡的画像‘她’,就消失殆尽。

池岸急火攻心,呕出1口猩甜的血鲠在喉间。

但…

他还在。

他,还在!

被钻骨噬髓的孤独霸占700年后,池岸第1次真切地尝到何为喜极而泣!

但扑扇着羽睫贴脸察看的他,因池岸久无回答,终是憋屈地抿唇撇嘴,半塌眼皮,掩了那墨绿玛瑙的竖瞳,失落地转身离去。

他用褂兜着,专心致志地捡青绿渐桔的柿果,就没瞧见他背后阖眼昏睡状的池岸、被剔了骨似的瞬间瘫软。

还从嘴角咕嘟朝外溢血。

蜿蜒滴落。

洇进池岸烟青色的外袍,犹如数支诡异绽放的曼珠沙华。

但无论池岸怎么挣扎,都像殡婚嘉礼戏后、被收进樟木箱的悬丝傀儡,失了对肢体的支配权,独剩徒劳。

而那男子早就走出防护罩,也就裁断池岸可以通感的羁绊。

池岸急得惊厥。

有1记响鞭抽在遍体疮痍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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