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百川坐在茶楼中,点了一盘花生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剥着,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借了他人模样的说书人锦游。
锦游站在台上,煞有介事地拍了一下手中的醒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日要讲的这位人物,便是世人皆知的鬼王,阎百川。或许有朋友好奇,此人所为之事人尽皆知,连三岁稚子都能说出一二。但今日所说新鲜事,却并非十七年前旧事,而是如今发生的新鲜事。”
台下听众不由得窃窃私语,阎百川身上能有什么新鲜事?
锦游将醒木一拍,台下看客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锦游身上,锦游这才接着开口:“十七年前幻藏山一战,阎百川自知人类不堪与之为敌,不惜自爆换得与众鬼同归于尽,自己也落得个身死的下场。然十七年后的今天,阎百川重回世间,不仅没有在。幻藏山死去,反倒大张旗鼓地参与了神兵榜一事,身死传言也不攻自破。”
锦游停顿了一下,故意压低声音:“阎百川明明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爆鬼力,可如今又能重回世间?这其中关窍,有人说是阎百川早就堪破生死,连阎王爷都不敢在生死簿写下此人的名讳。”
“咳咳!”阎百川正吃着花生,冷不丁被锦游的话一噎,爆发出一声咳嗽,还被旁边听得开心的客人瞪了一眼,连忙拱手说了一句对不住。
阎王爷都不敢在生死簿上写他的名字,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呢。
锦游瞥了一眼咳嗽的某人,继续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但更有传言道,这阎百川当初确实已经身死幻藏山,却依靠某种秘法重回世间,就连修士都好奇其中缘由,故而四处追杀阎百川,欲求重生转世之法。听闻近日城外怪事频生,有人在村庄中发现一根阴邪无比的盘龙钉,据说正是镇着秘法之处。只不过这钉子似乎不止一根,秘宝也因此难现世间。”
台下人传来一阵质疑:“如此秘密的消息,你一个说书人又是从哪听来的?”
锦游高深莫测地展开折扇在面前摇了摇,似是而非地答道:“修士有飞天遁地之能,有次秘法也未必不可能。此事也不过是传言罢了,至于这消息来源,不可说,不可说。”
台下一阵喧闹,锦游作势要下台,隐晦地朝阎百川使了个眼色,阎百川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该他上场了!
阎百川轻咳一声,中气十足地朝着锦游扮成的说书人大喊:“说了这么多,你该不会是故意引起修士之间争斗,骗他们去夺宝吧?”
眼见台下人的眼神越来越充满怀疑,锦游十分配合地冷笑一声:“那阁下又以何种立场质疑我呢?阁下到底是在质疑我故意引起修士间斗争,还是不想让人发现盘龙钉下隐藏的秘密呢,鬼王阁下?”
台下看客听说书人竟称这人为鬼王,一时间退后几步,阎百川桌子附近再无人敢靠近。连刚才瞪了阎百川一眼的人都抖着双腿,扶着旁边人勉强站着,难道这真是阎百川?
阎百川抽出涤尘指着说书人:“你敢坏我好事!等我抓到你,必要好好收拾你一番!”
锦游嘴角一抽,当时他和阎百川商量时,锦游特地吩咐阎百川让他想一句狠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威胁自己,这样整个故事才更加有可信度,可他这句狠话却别别扭扭的,也不知道这些人信是不信。
但其他人只是普通人,此时被阎百川和他手中的长刀吓得面色发白,见阎百川危险的眼神扫了过来,心里将他话中“好好收拾”的意思理解为了各种酷刑,有些胆小的已经湿了裤子。
…行吧,是他多虑了,看来这家伙的名声已经凶到这种地步,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话都能把人吓尿。
齐黄假意向周围人开口求助:“在下乃药仙谷弟子,神兵榜大赛时被此人绑走,求各位相助在下!”
阎百川将人后领一提,看了一眼门口,估计修士马上要到了,他们这出戏也该结束了:“还有胆子开口求助,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下辈子也别想投胎!”
齐黄挣扎的动作微不可查的顿了一瞬,这人真是,不舍得给锦游放狠话,对他倒是舍得。
阎百川说完带着齐黄和赢闯逃走,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瞪锦游一眼把戏做全,这才离去。
等到阎百川真的离开后,茶楼里众人提起的这口气才慢慢泄去,巨大的恐慌后就是好奇:“原来那说书人说的重生之法竟然是真的,连阎百川都想杀了他灭口!”
另一人抚了抚心口:“若是灭口也就罢了,听那阎百川话中意思,怕是要让泄露他秘密之人比死更痛苦,也是可惜那说书先生了。”
说书先生显然已经被阎百川盯上了,众人正打算看看说书先生情况如何,却四处都没找到他的踪迹。真正的说书先生直至下午才匆匆赶回茶楼,向掌柜连连告罪自己今日睡过了时辰。
锦游撤去伪装,从另一处城门出去,撤去伪装与三人会合:“演的不错,消息传出去估计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阎百川上前邀功:“我放得狠话不错吧,你看那些人害怕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他们。”
锦游故意无视他对齐黄说:“这下药仙谷师出有名,怕是要打着抢你的名号来寻此秘宝了。”
说是秘宝,实则为抢,锦游话中给齐黄的宗门留了点面子,但不多。齐黄显然也知道这点,苦笑一声没有反驳,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药仙谷掌门庞三针为人不错,只是有些专心研习医术不理庶务,门内之事多是廖长老在管理,这才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锦游无心对药仙谷作过多评价,而是转头对阎百川说:“我们不能将目光只放在朝歌城内,万一他们国君下令封锁消息就糟了。接下来我们还得去一些城镇,但不必像这次一样大张旗鼓,只要将消息散播出去,自然会有人将之传开。”
阎百川没得到锦游的回应也不恼,顺着锦游的意思说了几个城镇:“江陵来往商客多,必须得去一趟,还有朝歌附近的凤来府、长乐府,这几处修士要比其他地方多,更容易散播出去。宁国旁边就是闻淮,但是闻淮百姓比宁国少了许多,目前不能确定衍厄在闻淮也放了钉子。”
这倒是个麻烦事,锦游想了想,问阎百川:“传音符你那里还有吗,不如用它传音给裴无极,请他让门内弟子暗地里去探查一下,不用折腾其他地方,只探闻淮国都和较大的府城即可,看他是否愿意帮忙了。”
阎百川点头:“裴无极不是只顾自己修炼的那种人,说明原因他不会拒绝。现在还早,我们先往附近歇脚,明天继续开展计划。”
距离朝歌最近的府城就是凤来府,按四人的行路速度只需半日就能到达。进了凤来府四人也未声张,今日在朝歌发生之事尚未传到凤来府,说不定那位国君已经开始出手封锁消息。
不过他们并非凡人,这点手段拦不住他们。
趁夜,他们去了掌柜口中附近一处有些古怪的村子,据掌柜说近几日那村子送来的肉和菜质量大不如前,送菜那人也总是心不在焉,今日差点和掌柜算错了账。
阎百川他们趁夜前行,到了掌柜说的那个村子处一瞧,果然又是熟悉的阴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熟人的气息。
还是前几日那些上元门修士,其中一个年轻修士的手上被煞气灼伤,黑色的煞气正试图钻进他的伤口之中,他下意识就要开口:“我乃上元门修士,请阁下…”
又是阎百川!
那修士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除个祟而已,为什么总是他能遇上啊!
阎百川也觉得好笑,双手抱臂而立:“哟,还是你们。不是说了你们对付不了这钉子,怎么又来了?”
求助的修士心情复杂地冲阎百川一拱手:“在下上元门怀录,我师弟被这盘龙钉上的煞气所伤,还请阁下出手相助。”
锦游倒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修士看清是阎百川以后会收回求助的话,却没想到这个叫怀录的修士还是开口了,这人对阎百川的感官似乎没有那么差。
阎百川似乎也觉得眼前这场景有趣,尤其是注意到怀录身后有个修士犹豫着拽了他的袖子,却被他摇头阻止了。阎百川走向受伤的修士抬起手掌,那修士伤口上覆着的煞气尽数被吸收到了他身体里,伤口处只剩鲜红的血液。
“愣着干嘛,快给他上药。”怀录吩咐弟子给他上药,刚才这弟子冒冒失失地就去拔盘龙钉,这才被煞气灼伤,这次应该会长些教训。
怀录查看完同门的伤势,急忙对阎百川道谢:“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阎百川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走到阵前把盘龙钉拔了出来,吸干煞气以后扔在地上,速度快到连冤魂都没出来就变成了他体内的鬼力,随口问他:“这村子怎么回事?”
怀录没有隐瞒,看了一眼闪着红光的阵法:“有村民说近日有人上山打猎失踪,派去寻找的人也不见了踪影,整个村子人心惶惶,不敢自己去寻人,所以我们前来察看。”
估计就是这个阵法启动后将活人引诱至此,这些村民才失踪。既然解决了,阎百川也无心逗留,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怀录叫住:“朝歌的传闻我们都听说了,明明这个盘龙钉与你无关,为什么你还要那么说?”
阎百川笑了一声:“当然是为了引真正的幕后之人出来。行了,想帮忙的话就把这消息散播出去,越广越好,这也是为了你想救得这些百姓好。”
说完阎百川也不顾怀录复杂的眼神,拉着锦游回客栈去了,他还想哄着锦游再叫几句鬼王阁下,可不能在这荒郊野外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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